刹那间，岭下的20余顶绿色的帐蓬相继亮起了灯。

原来，枪声源于岗哨。是枪走火了呢？还是发现了情况？

连长非常机警，麻利穿上了棉衣，蹬上了大头鞋。匆匆来到南旺跟前，借着手电光，发现他左小腿流血了，瞪了他一眼，对司号员说：“快去叫卫生员，先止住血。快快送他到团卫生队。”

连队距团卫生队有10余里，弯弯山路。前天一场大雪，便道被埋了。连长派了8个兵，轮流抬着南旺，深一脚，浅一脚，待到了团卫生队，天已拂晓。

给南旺做检查的军医，五十出头。他看了一眼伤口，眉毛颤动了一下。他想，这小子命大，若打在动脉上，失血过多，怕是没命了。他扫了兵们儿一眼，对穿四个兜的大个子说：“好悬呀，没伤着筋骨，我包扎了一下，无大奈，若是回连队养着也可。”大个子征求南旺意见，南旺睁开了眼睛，微微地点点头，很显眼，他是不想在这里养伤，一来怕有人追问是咋走的火，二来怕战友有何议论。他看了大个子一眼，意思说，我回连队，不在这里了。

待他们把南旺抬回了连队，已近晌午了。冬阳晃得他睁不开眼睛了！

大个子找到了连长，汇报了南旺病情。听说他无大奈时，连长吁了一口长气，对大个子说：“你跟炊事班说一下，给他开个“小灶”，买上两只公鸡，补养身体。

大个子阴着脸，很想说，老连长咋这样呢，如果每个哨兵都走“火”，那他咋管理了这帮兵呀！连长看出他的心思，“腾”地站了起来，走到大个子跟前，猛击了一掌。大个子被弄得有些莫明其妙，他冲着连长嘿嘿直笑。

大个子前脚走，班长王二虎后脚进来了，他连报告都没喊，连长很是不悦。王二虎看了连长一眼，很想说，南旺是怕艰苦，想当逃兵，开枪自残。我负有责任。如果团里若给南旺下个通报，我们班可太丢人了！

以连长的脾气，很想臭训王二虎一顿，但他没有。对王二虎说：“你小子，是找南旺的事吧？”王二虎余怒未消，很想说点什么，再看看连长的脸色，想说的话咽了回去。他刚拔步要走，连长叫住了他，“你对南旺不要冷着脸，每天帮他泡泡脚，快快恢复，他仍是个好兵。”

南旺是独生子，高中生，来到老铁（铁道兵），他吃不消，尤其是冬季，白雪皑皑，晚上还要站岗放哨，他是想用冲锋枪自残一下，部队可以打发他回家。未承想，子弹穿过肉皮子，没伤着骨头，休养个几天，身体就恢复如初。他见班长像亲兄弟对待他，连长指导员时不时来看他，他觉得对不住首长和战友。

没出半个月，南旺出现在营房，连长看他有说有笑，悬着的那块的石头落地了。

纸包不住火，雪埋不住孩子。南旺的事非但营里知道，连团里都有人过问。

连长很是生气，对大个子说：“谁再来调查，你叫他们找我来。”

最后，南旺的事，定为枪走火。

一晃儿过去了4年，南旺像换了个人似的，每天精神抖擞，越是艰难越是往前冲。风餐露宿，从不叫苦，从不喊累，扑山火立了三等功，并考上军校……

阴着阳错，南旺却接替了老连长。

这天，南旺在给老连长践行时，两人差不离都喝高了。

“老连长，那次枪没走火，是我自残？你为何护着我，没给我处分，相反支持我报考军校？”南旺看着老连长眼睛问。

老连长醉眼朦胧，他先是憨笑，接着，猛击一拳，打得南旺不知所措。

不知是舌头短了，还是故意这样说：“你，你小子，我是抗美援朝老兵，难道就那么不讲原则吗？你，你是枪走火？”

“不？连长，我是自残？”

“浑蛋，谁说你是自残？我哪有那样的兵。”老连长拽住他的手说。

他知道，是连长这样对待了他，他才会有今天！

南旺脸上流着大滴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