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散文:心里有盏灯
在漆黑的矿井,若是没有矿灯,那就抓瞎的。非但干不了活,而且很难走出矿井。我当过矿工,下井之前,支盏矿灯,渴望一盏亮亮的灯。不是我挑剔,而是担心灯不亮。在六十年代,矿灯大都傻大黑粗,四五斤重,带上身上很不方便。最倒霉的,是摊上一盏不亮的灯。所以我每次支灯,都要给发灯的说小话。甚至脑袋探进发灯窗口,央求说,请给挑个亮的。赶上不好说话的,飞来了白眼,硬帮帮地甩过一句:你的事咋那么多呢?我很想说,骑驴不知赶脚的苦,灯若不亮,麻烦大去了。我的矿灯曾灭过几次,现在想想,都感到是一种灾难。
有一天,采场放完炮,我们开始攉煤。没干上个八小时,我的灯犯病了,带死不活的,时灭时亮。气得我用矸石砸灯盒子,那灯盒真是贱骨头,敲一下,亮一亮,灯盒快叫我砸扁了,最后还是灭了。没有灯,我像受气包似的,那种可怜相,至今回忆起来,历历在目。然而,我师傅的灯也灭过,但他不沮丧,不唉声叹气,跟我是截然不同。他既能放煤,又能做些轻活儿。我则相反,下班收工,我牵着他人的手,垂头丧气。
都说矿灯,是矿工的眼睛。倘若失去矿灯,寸步难行。那时候,我年轻,根本没想那么多。然而,我们的生活离不开灯。有时停电了,家里又没蜡烛,黑黑的,茫茫然。假如没有星光的夜,又没有灯光,在黑暗中摸索,心情是何等的糟糕。但盲人照常生活,别说做家务,连地里的活都能干。我老是琢磨不透,他们是不是憋屈死了?不是。他们很从容,很自信,仿佛没在黑暗生活一样。
早先年,我在外地念书。国庆节放假回家,因是半夜下火车,又没有公汽,只得用步量,20多里路,没有手电,又没有星光,但我却能摸到家门,当我出现在父母面前,他们说我,真行,还能摸到了家门。我很想说,家点着一盏灯,永远是亮的,随时给游子照亮的。
我中专毕业,当了铁道兵,在大兴安岭修铁路。那年春天,大地残留着冰雪。部队接到命令,一大片老林子着火了。在茫茫的林海雪原上,我们投入一场灭火战斗。那火头二三十米高,火光冲天,根本不能靠前。我们手中没有打火工具,仅用树枝或铁锹,眼看着大火吞噬了大片森林,好好心疼呀!天助我也,天空下了一场在雪,火浇灭了。我们打道回府,当时没有灯光,也没有道路,但我们却找到“家”了。每每想起这件事,我感到蹊跷,咋就没迷路呢?因为路上有盏不灭的“灯”,照亮我的前程。
我家附近是个大广场,每天晚上灯火辉煌。我却往路灯杆上撞,额头上手指盖大的包。我一边用手揉着包,一边想,有灯还看不着路?是那灯没有用了,还是我心中没有灯呢?细细想来,原来是我思想溜号了,想着远在家乡的父亲……
如今,人们过上了“电灯电话,楼上楼下“生活。真是美极了。可是,有的人置于白亮亮的灯光下,却视而不见呢,不是撞这,就是撞哪,像只无头的苍蝇似的,难道他没看见灯光?我在想,矿工没矿灯不行,但是有了矿灯,却不以为然了,甚至没把灯当回事。我突然想到我的师傅,他在没有灯的情况下,生活是那样坦然,那样执着,那样乐观。我醒过腔了,我跟他没什么两样,但他又跟我不一样,他心里有盏不灭的灯。
啊!心灯,像一颗永远燃烧的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