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子

                        文/孙守仁

    阳光挤进低矮简陋的蜗居，方子顿时兴奋起来，他端详画夹上的楼房，左瞧右看，脸上流淌得意的笑容。

    妈妈瞥了他一眼，打了个“唉”声，意思说，猴年马月能住上你画的楼房。房子眼睛没离开画夹，嘴巴翘翘着，仍在想着什么。

    突然，家里电话响了，妈妈本想去接，方子捷足先登，他操起听筒，问了一句：“你是谁呀？”对方嗡声嗡气地说：“臭小子，连爸爸的声音都听不出来？”

    方子怔住了，瞅了瞅妈妈，很想说，是爸爸吗？快有半年都没见他的影子，他咋这么忙，连家都不要了，不知为什么，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抽抽嗒嗒地哭开了。妈妈眼圈红了，她接过听筒对丈夫说：“你何时回来呀？方子给你准备了一个礼物？”爸爸听说儿子给自己准备礼物，似乎很兴奋，他大声嚷：“快告诉我是什么礼物呀？”方子摇着头，噘着嘴，仍在看自己的画。

    爸爸最了解方子了，他是头小倔驴，他要是不高兴，甭想从他嘴里撬出个字来。妈妈对爸爸说：“方子在班里考第一，他画的《农民工的孩子》，学校推举到市里，还捧回一个证书来。”爸爸打断妈妈的话，很神秘地问：“方子给我的礼物，是得奖的画吗？”

    方子正在电话旁边，听得真真切切，他示意妈妈，别告诉爸爸。

    妈妈心领神会，对丈夫说：“待你回来就知道了！”

    方子刚生下来，没有房子住，如今住的低矮简陋的蜗居，还是借的。

    方子是从农村来的。爸爸是个瓦工，专门盖楼房的。他的技术很高，挣的也不少，但他买不起房子，儿子方子都12岁了，仍没离开那个蜗居，他曾发誓，非挣回个房子不可，叫老婆孩子住上漂亮新居，这是他久存心里的梦。

    时间不早了，妈妈要打工去了。对方子说：“中午的饭在锅里，你自己热一下，对了，千万别忘关液化气罐阀门呀！”

    不知为甚，方子对居所特感兴趣，他同桌美美住上150平米的大房子，他惊愕地瞪大眼睛，很想说，你住那么大的房子，在家里可以练长跑了。从上一年级开始，他就搜集楼房图画，有美国的，欧洲的，大洋洲的，还有亚洲的，厚厚的一大摞。连妈妈都觉得不可思议。

    记得，他刚上学那年春节，爸爸给方子200元压岁钱。方子非叫妈妈带他去图书城，妈妈以为他要买四大名著呢？岂不知，竟迷上了画报，看了一册又一册，到底是买回了几本。打这以后，他对画很兴趣。上二年级时，城里的孩子开始学作文、书法、英语，还有舞蹈，妈妈问他学什么，他要学画画。画来画去，他对楼房很感兴趣，难怪老师送他个绰号：房子。

    方子画的“鸟巢”很大气，不像城市里的楼房都是“洋火匣”，直上直下，很不美观。他画的楼房，太阳能楼房，冬暖夏凉，非常坚固。远看像一只跃跃欲飞的鸟。

    有一天，方子竟然把“鸟居”带到了学校。

    同桌美美忘带文具盒了，方子掏书包时，把“鸟巢”带出来了。眼尖的美美一把夺过来，她歪着脖，左瞧右看，尖着嗓子喊：“大家快来看‘鸟巢’呀？”

    呼啦啦围了一群学生。挣着抢着看“鸟巢”。

    这时，美术老师走进了教室，她大声说：“你们在看什么呢？”

    “鸟巢！鸟巢！”

    美术老师挤到学生中间，眼睛被“鸟巢”给黏住了，她问美美:“这画从哪里弄来的？”

    “不。不。不。是方子同学画的。”

    “什么？是他画的？！”美术老师兴奋起来。

    美术老师一边端详着“鸟巢”，一边心思，若是都能住上这样的房子，那该有多神气呀！

    她瞥了房子一眼，问：“你爸爸做什么工作？”

    方子低着头，很不好意思地说：“盖房子的。”

    “将来你想做什么？”美术老师问。

    “我，我也像爸爸那样，盖房子。”

    方子话一出口，美美撇了撇嘴，做那活儿多没意思呀！

    美术老师对方子的习作很感兴趣，“你画了多少‘房子’呀？”

    方子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小声说：“有个三四十张。”

    过了一个星期，又该上美术课了。

    美术老师竟然把方子的画一一挂在墙上，并叫方子做讲解员，说说他的用意。

    方子像个小老师似的，他拿起教鞭，指着每张习作，一五一十地讲了起来。

    经过大家评定，“鸟巢”是同学们最最喜欢的。

    方子也不知道咋回事，他准备要给爸爸的“礼物”（鸟巢），爸爸手中也有。

    又过一年，爸爸来电，叫方子妈带着儿子来水城来住。

    方子似乎有些不高兴，到水城去住，仍然住着蜗居，还不如就在这里待着。

    妈妈好说歹说，才说服了方子。

    方子和他妈来到水城。方子惊呆了，这里的房子咋像他画的“鸟巢“呢？

    爸爸乐了，戳着房子脑门说：“傻小子，兴许你画‘鸟巢’，就不兴我们建筑‘鸟巢’了？”

    方子一脸迷惑不解。

    妈妈对爸爸说：“你别兜圈子，快告诉方子吧！”

    爸爸指着前面第一幢新楼房，对方子说：“咱们家就安在这里。”

    房子问：“爸爸，这房子不是借的吧？”

    爸爸摇了摇头。

    方子一头雾水，到底是咋回事？

    原来妈妈将房子画的“鸟巢”复印件，寄给了爸爸。爸爸又给他们的老总看，老总非但相中，而且还给他了奖励。房子知道事情原委后，眼睛闪着光芒，他做小鸟飞翔的样子！

    爸爸和妈妈看着方子得意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