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糊,石头的绰号。
正在攉煤的迷糊,佯装被瓦斯熏着了,他歪着头,闭着眼,身瘫如泥。工友们硬是从井下护送他到工棚,一连两天没起炕。矿主怕事情闹大了,影响不好,便打发迷糊二叔侍候他。
“咋样,好些了吗?”迷糊二叔关切地问。
迷糊睁开眼,工棚白白亮亮的。他打了一个哈欠,微微地点点头,继而又闭上了眼睛。
迷糊二叔心里发毛了,怕侄儿有个好歹,无法向嫂子交待。
“来,吃口罐头?”迷糊翻了个身,没吭声。
迷糊二叔心里直犯嘀咕,采场七八条汉子都活蹦乱跳的,怎么偏偏迷糊被瓦斯熏着了呢?是他体质太弱,还是另有原因?
“你对二叔说实话,是不是怕瓦斯涌出来,你才演的这出戏?”
迷糊打心眼里佩服二叔,啥事都瞒不住他的眼睛。
迷糊掉过头,眼睛瞅着二叔问:“他们还在那里干吗?”
迷糊二叔说:“矿主心虚,怕煤矿出事,暂时搬到另外一个采场去了。”
迷糊咧嘴笑了,吃了一口罐头,对二叔说:“以掘代采,那是违章作业,肥了矿主,倒大霉的是我们!”
迷糊二叔听罢,心里不畅。你小子,咋一惊一乍的,可把我们害苦了。搬到另外一个采场,出煤少,拿钱也就少了。想到这里,迷糊二叔不由得直埋怨迷糊:“唉,你这孩子,咋能这样呢?”
迷糊理解二叔的心情,他是来“淘金”的。有了钱,就可以翻盖新房子,好给儿子娶媳妇。二叔总认为,那井下的瓦斯就那么邪乎?
迷糊是喝过墨水的,高中念了一年,要不是家里生活困难,他哪会到这里来挖煤呀!他对二叔说:“以掘代采,有两大害处,一是用导风筒送风,随着采面扩大,风量显然满足不了需要;二是极易造成瓦斯超限,万一碰上明火,会发生爆炸的。”
经迷糊这么一讲,二叔直眨巴眼睛,觉得侄儿说的有道理。
“那,那你向矿主反映过了吗?”
迷糊“腾”地坐起来了,舀了一勺罐头,说:“我找过矿主,他说我事儿多,不愿干,就走人!”
二叔是个直性子,急忙说:“不行,我找矿主说理去!”
迷糊直晃脑袋。
“那咋办呀,我们也像你那样,装作被瓦斯熏了?”二叔说。
“啊呀呀,矿主独断专行,听不进咱们的意见,动不动就拿‘炒鱿鱼’相威胁。还说再不老实,就把咱们打残了……”迷糊有些动怒了,嗓门也提高了好几倍。
“那咱们就向上反映反映。”
“向上反映?矿主手眼通天,谁敢惹他。”
“哪咱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有办法。”迷糊和二叔嘀咕了好一阵子,两人脸上都浮现出了神秘的笑。
矿主看迷糊下井了,又故伎重演,以掘代采。
这天,矿主来到迷糊跟前,佯装关切地问:“咋样,你还迷糊吗?”
迷糊用鼻子嗅了嗅,神经兮兮地说:“有瓦斯!有瓦斯!”
矿主的脸水洗一样难看,指着迷糊说:“你要是不想干,就滚蛋!”
迷糊二叔凑到矿主身边,讨好似地笑着说:“我侄儿不会说话,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那他凭什么说采场有瓦斯?”矿主正想歇斯底里大发作,瓦检员匆匆赶到这里。
“你测测,瓦斯浓度到底是多少?”矿主命令道。
瓦检员测了一下,脸色变了,对矿主说:“你看看。”
矿主接过了瓦检器一看,非但有瓦斯,且浓度很高。
没等矿主说话,馒头歪歪斜斜的,像打醉拳一样,“扑通”倒在了地上。紧接着,大胡子、二嘎子、三狗子都直嚷嚷:“瓦斯也忒大了,这活儿是没法干了。”
经过这一闹腾,矿主不敢再以掘代采了,惟恐惹出事来,吃上官司。
事后,瓦检员猛拍迷糊的肩头:“你小子,也不迷糊呀,脑子比谁都够用啊!”
(此文刊登于《劳动保护》2007年第9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