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窑里发生一起瓦斯薰人事故。采场8条汉子放倒了5条。顶数狗蛋最重，头昏脑胀的，仿佛像下了一次地狱。但他依稀记得窑主与二叔对话：谁要把这事捅出去，我就砸谁的饭碗……尽管窑主嘴硬，但仍放心不下，连着来工棚三四趟，又是请医生，又是送慰问品，想堵住汉子们的嘴。

直到第三天，春阳映得工棚亮亮的，狗蛋微微睁开眼睛，吁了一口长气，对护理他的二叔说：“唉，这瓦斯毒气真够蝎虎的，没把我‘咬’死，捡了一条命。”

又到了服药时间，狗蛋用水送下二叔递给他的药片。

“二叔，窑里瓦斯这么大，违章作业，再这样下去，迟早会把小命搭上的。咱不兴换个地方，何必一棵树吊死呢！”狗蛋嘀咕。

“还这山望着那山高呢，找个活多难呀！”二叔冷冷地说。

工棚里一阵沉寂，狗蛋心里不是滋味，背过脸去。

二叔走到他跟前，从怀里抻出二张大票，笑着说：“这是窑主给你的，别辜负人家的一片好心！”

突然，狗蛋阔脸一阵痉挛，他抬眼看看二叔，担心地问：“出事那地方，还有人干活吗？”

“你这孩子，不识好歹，管那么多干啥？”二叔嗔怪地说。

“如果采场再闹瓦斯，万一出事怎么办？”狗蛋问。

二叔被问得哑口无言。

窑里有十几条汉子，都是狗蛋本家的。他们中数狗蛋最小，文化最高，主意也最正，只是因家父有病，被他二叔带出打工……

“叔叔，你跟窑主说，不解决采场瓦斯问题，这活是没法干了。”狗蛋说。

“哎呀，人家干了，你就干不了？”叔叔忿忿地说。

“听说这窑曾薰死过一个人，据说窑主用钱堆，侥幸没停产。”狗蛋说。

二叔怕丢了饭碗，处处维护窑主，就吼了一声：“你，你，你听谁说的？”

“到底有没有这回事？”

二叔胆小怕事，便以长辈的口吻说：“我告诉你，若是上级追查下来，你一口咬定是食物中毒，只字不提瓦斯薰人。”

狗蛋强撑着身体，坐了起来，他掰开手丫算：“大虎、二毛、三楞子……我们都是光屁股长大，若是出个一差二错，咱们咋向家人交待呀！”

“窑主说了，只要你们别声张，提啥条件都满足。”说着，他递给狗蛋一张纸，上面写着食物中毒名单：是那天被瓦斯‘咬’了一口的五个人。

狗蛋看了看，把那纸片挪到一边，对二叔说：“我不能昧着良心去签那个字， 那不等于自己欺骗自己吗？”

“那你想咋办？”

“同窑主交涉，别叫瓦斯再给我‘咬’了。”

  （此文曾刊登于2005年第1期《劳动保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