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散文:亲亲雅格达
文/孙守仁
画报上的北国红豆,像磁石一样吸引着我的目光。是我对它太熟悉了呢,还是那段难以忘怀的经历,唤起我深切的回忆,我每每看到它,或提及到它,情不自禁地掀起感情的波涛。
北国红豆,没膝高,叶子绿如翡翠,枝条上缀满手盖大小圆圆的红玛瑙,俗名“雅格达”。只有在大兴安岭的腹地,才会看得见这种令人欣喜的灌木,结出这样鲜美的果子,早在四十几年前,我就知道北国红豆很好吃。那是是鄂伦春姑娘雅格达告诉我的。
那年春天,大兴安岭仍是冰天雪地。修筑铁路的铁道兵们,刚要收工。突然,接到上级的命令。前边不远的原始森林着火了,我们奉命前去扑火。那是一场惊心动魄的战斗。对于我们这一帮新兵来说,那是一场考验,离火场有七八里远,扛着铁锹手拿着树枝开始冲锋。到了火场,火头有十几米高,像一条跃武扬威的“火龙”,发出劈劈啪啪的声响,“火龙”所到之处,树木变成灰烬。别说近到“火龙”跟前,就是离十几米远,都会有生命危险。那个年代,不像现在,有灭火器,还可以出动飞机。我们的灭火工具,除了铁锹就是树枝,仅能扑打一下余火。眼看着成片成片的森林毁掉了,我们干着急。真是天助我也,下半夜,下了一场大雪,火是被浇灭了,橄榄绿们却散了,满山遍野都是。我们在茫茫雪夜中摸索。我却迷路了,并冻伤了脚,躺在雪地里,像死人一样,多亏鄂伦春父女救了我。
在老乡家养伤日子里,雅格达姑娘每天都用草药给我洗脚,我却红脸嘟嘟的,往往这时,她瞪了我一眼,意思说,还是男子汉呢?有啥抹不开的。或许冻伤较轻,待到第五天头,能下地走路了,我说啥也不能再待下去了,急着找部队。老乡没办法,就叫雅格达用“草上飞”送我。“草上飞”(车)在雪地上走,过了一坡又一坡,穿过了一岭又一岭,茫茫雪原没有路,我也不知把我拉到了哪里。连拉车的马都累了,呼呼喘着粗气。那姑娘示意我们休息一会儿。她从车上跳下来,用手扒拉雪,露出了这神奇的灌木,墨绿墨绿的,她顺手摘下一颗红果,放进嘴里,秀脸上绽出美丽的笑容。接着,她又给我摘了几颗,非叫我吃,盛情难怯,只好从命,细细地品尝一下,酸甜可口。过后,我问她,这红豆豆叫什么名字,她脸飞出两朵红霞,很不好意思地说:“叫,叫雅格达!”我也笑了。草上飞在雪地里,走了三四个钟头,突然看到绿色的帐篷,我惊呼:“到家了,我到家了!”一打听,那不是我的连队,大约找了五六个,直至把我送到我所在的连队,她才恋恋不舍地赶着草上飞。我望着她的美丽倩影,轻声念叨:“雅格达!雅格达!”
我是团里的测量兵,有时路过山寨。说是山寨,倒不如说是临时住处,条件很简陋,也很艰苦,老乡见我们是解放军,非常热情,尽管语言不大通,但通过手势,知道他们要送给我们一些干鱼。我们知道,鄂伦春民族,善猎和捕鱼,他们乘坐用桦树皮做成的筏子,竟然在激流中钓到很多鱼。吃不了,便晒成鱼干。我们不能要呀,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但他们却跟着我们,到底把一大筐鱼干送到了我们驻地。当我问到老乡的名字,他竟然也叫“雅格达”。那时我想,他们民族有多少叫人叫这个名字的呀!
我在大兴安岭修了四年多铁路。每每在大雪天,我都会扒拉着雪,非要找出雅格达不可。我手捧着“北国红豆”,深有感慨,小小红豆竟然不怕天寒地冻,生命如此坚强。那时候,我犯傻,对着雅格达问:“你不怕冷吗?”雅格达不会回答我的,只见那叶子更绿了,那果子更红了。每每这时,我总要品尝一下,不知是酸的,还是甜的,我的心儿却醉了!
屈指算来,几十年过去了,我再也没有品尝雅格达滋味了,我看着画报上的雅格达,我的心却飞向大兴安岭,飞向鄂伦春居住地。
雅格达,很想再品尝一下!再品尝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