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马的儿子是小马,
小马的老子是老马。
言者,神情亢奋,遮遮掩掩。
闻者,面色忧郁,目光游离:不可能吧。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老马的儿子,就是小马。证据确凿,不容置疑。很多人不可思议地笑笑,既然是父子俩,老马还那样,有病啊。
老马在刘家屯煤矿安监科当科长。
小马在刘家屯煤矿掘进区当组长。
俩人谁见了谁,都爱答不理,不像父子,倒像仇人。其实也不像仇人,怎么说呢,就像两个陌生人萍水相逢。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没有任何言语。这样两个人,如果不是有人说是父子俩,打死也不敢把他们拉扯到一块儿。不像,再说也没有这样的父子。
更不像的是,老马和小马犹如一对冤家仇人。老马检查到小马带班的掘进工作面,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看这不行,看那不好,横挑鼻子竖挑眼。老马说你迎头货多,不符合文明生产标准,得罚钱。老马说,你前头锚杆打设不贴岩面,不符合质量标准,得罚钱。老马说你掘进机后路管线吊挂乱,不符合规程标准,得罚钱。老马瞅来瞅去,鸡蛋里挑骨头似的,说:后路锚喷洒水养护不到位,施工程序、工艺不对,得罚钱。小马在后边撵着老马,吭哧吭哧的喘着气,铁青着脸,不说话。老马掏出小本本,一五一十地记着。一边记,还一边碎嘴子。老马碎嘴子,像一个娘们儿。迎头没出净渣,罚款四十;锚杆打设角度不对,罚款三十;电缆吊挂不整齐,罚款八十;后路洒水养护不到位,罚款一百,四十,三十,八十,一百,加起来,二百五。小马没好气地说:真罚。老马说:罚款还能分真假。小马扔下一句,说:你看着办吧。扭头走了。
什么态度你!老马情绪激动地说,你走吧,老子不但罚你,上去还要分析你?老子,是老马的口头禅,对小马没有任何特指。老马一生气,老子俩字就没有意识地从嘴巴里跑了出来。
老马不但自己罚,还要求安监员 “照顾”小马。
老马在会上,要求安监员铁面无私,敢抓敢管,不能怕得罪人,尤其是对不服劲儿的年轻班组长,更要只认标准不认人。譬如,掘进区的小马,你不给他上点眼药水,他不知道啥叫红眼病。
领导说了话,安监员查得更紧了。有个安监员到掘进工作面罚了小马二百八,心里过意不去,反给小马出主意,说: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得罪了马科长。兄弟,人在屋檐下,该低头就得低头,别一根筋别到底。没用。这年头,胳膊别不过大腿。
这两个人,像斗红眼的鸡,能是父子俩?这里边,肯定埋藏着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几个安监员找老马核实这事。老马欲说还休,反客为主:谁说的?这么说,老马等于间接承认了这回事。有人不理解:你儿子,你还这样?
严是爱,松是害。老马说:因为是我儿子,更要严格要求。
看他那个球样,心高气傲,趾高气扬的,我看着就有气。说起儿子,老马就来气。不罚他,他知道啥叫标准?不分析他,他知道啥叫规程?
就这?手下人问。
就这。老马说。不能因为他是我儿子,你们就姑息养奸。你们谁敢在中间玩平衡,被我发现,绝对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小马也确实被老马害苦了。每月下来,至少被罚一千大几。小马找掘进区区长,说:我这班没法带了。掘进区区长说:你连你老子都摆不平,还能摆平我?
小马找到老马,说:你要再罚我,我就不当这小组长了。
看你那怂样。老马嗤之以鼻,一罚就不干,有本事,你别让别人罚。
好。小马说,你就做作我吧,以后要你好看。
老马也说好,我等你呢。
老马来检查一回,小马的施工质量提高一回。以至于最后,老马也挑不出毛病了。挑不出毛病的老马,说:掘进区有一个工作面,施工质量不是一般的好。矿领导不信,现场调查。那质量果真是盖了帽。矿上组织其它区队,来小马的掘进工作面参观学习。主管掘进的矿长还要小马说两句。说啥?小马气愤愤地说,这里边安监科做了不少工作。
一年未过,矿上聘任小马当了掘进区副区长。
一个煤矿,父子俩都是干部。
这会儿,才有人意识过来,说:这个老马,真是老奸巨猾。
啥叫老奸巨猾?话从你们嘴里说出来,咋就变了味儿。老马满脸挂笑,意味深长地说,自古以来,玉不琢不成器。我只不过是借助工作,把他雕琢了一番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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