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厂子里,提起一只耳,可以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一只耳原本有名有姓,只是得了这么个绰号,姓名也就逐渐被取代了。年轻那会儿,他身高体壮是厂子里的一名工人。有副好身板在工厂里本身就是一种资本。工人嘛毕竟很多时候还是免不了要使把子力气的。他呢,倒也没有辜负父母给他的这点革命本钱。干活的时候他从不偷懒,肯吃苦卖力气,因此活儿干得就风生水起,让人看着就舒坦。
只是,领导看不中他那大咧咧马大哈的性子。厂子里干活,安全是首要大事,偏偏他是那种粗心大意只顾干活忽视安全的主儿。领导三令五申强调安全,他却这只耳朵进那只耳朵出。话说至此,也许有人说,哦,我明白为什么他绰号叫“一只耳”了。其实,这只是其一,他之所以得此绰号,还别有原由。那就是他有个很明显的体貌特征,只有一只耳朵。
毫无疑问,他爬出娘胎时耳朵也是成双成对儿的。这一点与其他人是绝对相同的。不幸的是他在三十多岁的时候一次意外,使他成为了后来的形象。
那怎么说呢,是巧合,是意外,还是偶然呢?当然,用安全生产的理论讲那叫必然。老话讲常在河边走,没有不湿鞋。这话用在这里就有异曲同工的样子了。
那年那月那日,车间主任要他去打磨一些工具。他就去了。砂轮机在工厂里那是最最简单的设备了。用法当然也是再简单不过的了。可是工作多年的他就是不注重一些必要的小常识。磨工具的时候为了方便,身子就是站在砂轮机的对面。不幸恰如其分地在那时发生了。快速旋转的砂轮片不知怎的突然冲破了机体的束缚,自由了的砂轮片快乐地打在他的右耳上。当他从肉体的麻木和猛然的惊吓中缓过神来,瞬间,他明白发生了什么。就这样他便痛苦地失去了一只耳朵。
伤好后,他去找厂长,说他因工致残,教训深刻刻骨铭心。要求厂长为他调换工作。厂长那说你想干啥活?他说他想当安监员。厂长说你粗心大意,自己还经常违章,怎么干得了这活儿。他就赌咒发誓坚决说他痛改前非。厂长思前想后也拿不准。他就死缠烂磨,态度诚恳的让厂长没辙。最后,厂长勉强答应他去试试,干不好再回来。他就感激涕零的走了。他走后,厂长心里就有些嘀咕了,让他这样一个做事大屁眼的人搞安监能行么?可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那是收不回的。人说大丈夫吐口唾沫砸个坑,何况这么大个厂长,说话哪能失了信。于是,厂长找来了分管安监的人,告诉要特别留意他能不能胜任安监这份差事。
他倒也争气,自从当上了安监员,一改往日作风,工作起来一丝不苟了,居然有点铁面无私的做派了。时间长了厂长也就对他放心了。因为他严格按规章制度办事,居然连年被评为优秀安监员了。当然,因为他的严格也得罪了不少违章人员。有人便不再称他的名字,一提起他就含怨带愤地说,就是那个一只耳啊。厂子里小年轻挺多。年轻人气盛,一旦违章被他撞到,告饶不成,就很坏的说,你看你耳朵都剩一只了,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这话就很伤人了,明知人家痛处偏去戳人家伤口。他也不恼,不温不吐说,让我和你们一个鼻子眼出气,没门儿!小年轻气不过,一看到他就在背后学动画片《黑猫警长》里黑猫警长的声音说,一只耳,一只耳,我是黑猫警长。尽管如此,他仍旧不恼,有人看不过说这些年轻人也太不像话了。他叹口气,他们还年轻,不经事不长智,慢慢会好的。
在他和他的伙伴们的严格要求下,厂子里的工人一拨一拨安全退了休,回家安享天伦之乐去了。一拨一拨的年轻人又补了进来。转眼,儿子也到了工作的年龄。儿子就进了厂子和他当年一样做了工人。儿子报到前,他郑重其事地把儿子叫到面前。儿子见他如此严肃,不知他有何事。他用手指指自己缺了耳朵的半边脸,张口欲言。儿子眼中闪了泪说,爸,我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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