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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无对证(12月作品)

  从玩尿窝窝起阿强阿梅就挨拢一块。他俩同村但不同姓,这不影响他们将来走到一起。

  也许是上天注定,也许是异性相吸,也许是兴趣相投,阿强和阿梅好得拉扯不一开。而两家的大人却仇人般挨不拢。为了一条田埂的事两家人闹得不亦乐乎,找生产队也不项用,扯到乡政府,“田埂事件”才搞定。两个孩子像《宝莲灯》中的一句台词所说,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大人们闹得越凶,他们挨得越近。双方父母干预多次,打过骂过,只差没有灌辣椒水坐老虎凳了。在双方父母眼里,两个孩子是对活脱脱的小冤家。没法管下场,只好让他们放任着。

  小学到高中十多年的学习生活,阿强阿梅一起度过。在那屙屎不生蛆的穷山村,像阿强阿梅这样读到高中已算很了不起了。十多年的学习生活他们像走过场一样走过,最终像大山里的大多数孩子一样灰溜溜的回到了那个前不挨村后不着店的穷山村。

  读过几年高中,他们都明白外面的世界是多么的精彩,山里的日子是何等的无奈。知识让他们躁动不安,知识让他们身在曹营心在汉,一对不甘寂寞的心早就飞到了外面的花花世界。

  一个礼拜天,趁双方父母到山外赶街去了,阿强阿梅写下留言,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双双逃到滇中的A市。在A市他们进了一家私营企业。他们在A市租了房子,买了灶上用具,下了班在那个租住的家里享受甜美的生活,俨然一对恩爱小夫妻。

  日子在一天天流逝。转眼阿强阿梅来到A市打工已经两年。这期间他们也曾寄钱回去。两年下来他们共同的存折金额已达到五位数,正准备回家登记结婚时意外发生了。

  那天早上天刚蒙蒙亮,老板安排阿强到厂区北面井字铁塔上安装高音喇叭。早上刚下过霜,阿强才爬到半中腰,脚手一滑,不留神从8米高的塔腰栽了下来。等阿梅赶到,阿强周身冰凉已断气了。阿强的死让阿梅如晴天霹雳,原先活泼的阿梅一下子变得沉默寡言,别人跟她打招呼最多也只点点头,睡到半夜三更时常尖叫几声。有人说阿梅中邪了,阿梅的母亲到10公里外五里屯请来巫婆跳了几天大神,巫婆这一跳倒是把阿梅给治好了。可麻烦事还在后头呢!

  阿强死了,老板因安全措施不到位属违章指挥,对阿强的死负主要责任。烧埋费连同抚恤金加上阿强爹妈的赡养费,老板总共赔偿了15万。阿强爹妈只有阿强这根独苗儿,指望阿强传宗接代呢,怎奈儿子经受不住阿梅这个小妖精的怂恿外出打工,把命也打丢了。阿强爹妈冲进阿梅家赖着不走了,嚷着要阿梅赔他们儿子。阿梅家被搞得乌烟瘴气的。在乡亲的劝说下事情才稍有转机。哭也哭了,闹也闹了,最后阿强妈要阿梅把儿子两年来用血汗换来的工钱交出来,不然要和阿梅法庭上见。

  阿梅把阿强和她的1万元钱的存折交给阿强妈。阿强妈一看闹得更凶了,她口口声声说儿子苦了这些年,最少也有个三五万,阿强前阵子打电话回来说他的存折已有五位数,说年底回来要把家里瓦房掀掉盖洋楼。这五位数九万也是,一万也是,这下死无对证,阿梅家居然连死人的卖命钱也敢贪,是会遭报应的,遭天谴遭雷霹的。没有个三五万儿子咋敢夸海口说回家盖洋楼,连三岁娃娃都晓得大城市拌沙灰一天都有百把块。阿强妈数落也不无道理,可这死无对证的问题咋说得清楚。乡亲们觉得阿强妈说得也有道理,叽里咕噜地议论开来。有人开始指责阿梅家的不是。这死无对证的问题把阿梅搞懵了。打工两年阿强和她要吃要穿要租房,牢总就攒着一万块,要拿出三万块,把家当都卖了,再把自己也卖了也不值那个钱,再说这无凭无据死无对证的黑锅也背不起。事态陷入凝固僵直状态。

  为处理两家的纠纷,村支书来了,村委会主任也来了,但调解了半天还是没的用。对于这类死无对证的问题,谁都感到棘手,就算包青天包大人在世也难料理清楚。

  清官难断家务事。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事情总该有个转机,要不挨到天亮也扯不清楚。众口难调之际,阿梅扑通一声跪在阿强爹妈面前连磕了三个响头,阿梅刚想张嘴说话,却一下子晕倒了。

  “出人命啦!要再这样扯下去,非闹出人命不可!”村支书的话把阿强爹妈给怔住了。围观乡亲们都觉得阿强家有点过分,他们指责阿强爹妈咄咄逼人,说阿强家没有半点真凭实据是搞敲诈勒索,赚昧良心的不义之财,把自己儿子之死当成发家致富的生财之道。不堪入耳的话把阿强爹妈一下都说成了哑巴。

  阿梅被送到医院经抢救很快苏醒过来。

  经医生诊断,阿梅怀孕已经六个多月,胎儿个体已经发育完全,根据病人的意愿,结合病人目前虚弱的身体,不宜实施任何流产手术。听到这个消息,赶来的阿强爹妈激动了。他们一起跪在阿梅病床边,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自我责备着,他们请求阿梅不要流产,无论如何也要给他老刘家留下这个香火。事情到这才真有了转机。

  阿梅在阿强死后一直闷闷不乐,一来为失去人生伴侣而难过,二来为自己肚里将要出生的孩子没有父亲而难过,三来她经受不了未婚先孕封建的乡亲们指指戳戳的冷言冷语。请来的巫婆没有治好她的病,而是她已抱定一颗豁出去的心,只有把阿强的孩子生下来抚养成人,才对得起死去的阿强,完成阿强那一个个未了的心愿,从那以后她才振作起来。

  三个月后阿强和阿梅的孩子来到了世上,两家老人都激动得不得了,争着抢着抱孩子。阿梅两家住,成了刘家不折不扣的准媳妇。孩子的降生两家剪不断理还乱的矛盾化解了,那个死无对证的话题也没人再提及。相信阿强泉下有知也会感到欣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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