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面机声隆隆，矿工们有序地在自己的位置忙碌着。此时，掘进段段长华珊的心里莫名其妙地烦躁不安，他不清楚，也搞不明白，挥之不去的阴影总在眼前晃悠。

　　两个小时前，掘进机司机岩岩在电话中汇报，工作面在机器停下来时，有碎石持续下落，但顶板和钢梁棚子未发现异常。华珊接到值班调度的通报后，立即来到井区调度室，查到上两个班的调度也有类似记录。职业的敏感使华珊不敢怠慢，他马上更衣入井，匆匆赶往409掘进队作业地点。

　　华珊在掘进工作面走了十几个来回，在十几架棚子间来回走、看、听。机器开动时，感觉不到碎石下落，只有安全帽偶感碎石的敲击。机器停机时，他能清晰地听到不远处工作面碎石“噼哩啪啦”落下的声音。

　　奇怪，采煤工作面的来压现象怎么在掘进工作面出现，莫非要推掌子?整个矿区没有过类似事故呢。按常规，采煤工作面遇到这类险情，一是增加支柱，及时放顶板，加快循环;二是撤出人员，等压力过后再进行作业。可据他的观察分析，掘进工作面只有撤出人员、停止作业才是最稳妥的措施。然而，一旦这样做了，每小班3米的进尺计划就泡汤了，完成预定工期就更没指望。华珊心里清楚，掘进队再有一个班就可到达作业规程指定的位置，工作面就可基本形成。据说，这个巷道按期拿下后，掘进队全体工人的奖金将翻一番，华珊也将因工作出色被提拔为井区掘进区区长。

　　白班的工人完成工作量，收拾好各类工具，开始撤离了。岩岩走到他的身边，大声喊：“段长，走吧!”

　　“你们先走，我再观察一会儿。”华珊和工友们挥手。

　　工作面静极了，死一般的寂静。华珊一个人在空旷的工作面中行走、察看，碎石不停地下落，击打在掘进机身上、风筒和潮湿的底板上，发出不同音调的声响。华珊，一个老窑工，从这些声响中，似乎看见黑色死神翻飞的翅膀，舞动着从岩石裂缝中滑翔出来。

　　不能再犹豫了，他扑向电话机，猛力摇动着，大声吼道：“给我接区长。区长吗?我是华珊，掘进工作面出现重大险情，可能要推掌子，我请求四点班停止作业，任何人员不得进入工作面。”

　　“你能确定吗?要不让工程师再去勘查一下。”

　　“不行，没有时间了。”

　　“可不可以一边加固顶板，增加棚子，一边进行掘进作业。”区长以商量的口吻问。

　　“绝对不行。”华珊语气坚定。

　　区长生气了，训斥道：“华珊，你们到嘴的肥肉可以不吃，但矿里的产量不能不管，全矿人民的吃饭问题不能不管，综采队还等着工作面出煤呢!这样吧，等我向矿长汇报完再做决定。”

　　接班的工友陆陆续续从华珊身边走过，进入掘进工作面，进入碎石仍在下落的工作面。

　　一只小白鼠慌慌张张跑过华珊的脚下，向外蹿去。

　　华珊扔下电话，急切地冲进工作面，大声喊：“快，快，全部撤出工作面。”

　　工友们瞅瞅华珊急得变形的脸，不解地问：“干嘛呢，段长，不干活，你给我们发奖金?”

　　华珊厉声道：“都给我滚出30米以外，快呀!”

　　工友们纷纷后撤。工友大鲁央求华珊：“让我把机器开出去吧，只需2分钟。”

　　“咔咔”，钢梁下沉的声音。

　　“轰隆隆”，前边钢梁倒向作业面扬起烟尘。霎时，多米诺骨牌效应在这个掘进工作面上出现了，滚滚烟尘追赶着奔跑中的华珊、大鲁，顷刻间把华珊、大鲁推倒在冰凉的底板上。华珊一时间什么也看不见，浓尘漫过头顶，呼吸十分困难，他连连咳嗽着，摸到前面大鲁的身体。

　　等到烟尘稍微消散一些，撤到前面的工友们喊着华珊、大鲁的名字冲了过来。华珊揉揉生疼的大腿，慢慢爬了起来，又把坐在底板上、面色发呆的大鲁扶起来。

　　工作面已被封死。华珊瞄了一眼棚梁上标记掘进进尺的阿拉伯数字，心里暗自惊讶，此次冒顶压垮了十六架棚子。

　　华珊的心情倒是释然了，挥手让工友们先撤回井上。工友们不依不饶，七嘴八舌嚷着让华珊和他们一起撤。华珊解释道：“不，我还要等区长的电话。”

　　大鲁动情地抱住华珊，声音哽咽地说：“段长，我们等你一起走。”

　　“我们一起走。”工友们的声音在巷道中滚动，卷起一阵急促的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