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进。”

　　在老洪的记忆中，这也许是他第一次到厂长室来。他拉了拉衣服下摆，然后轻轻地推开门去。

　　“哎呀，兄弟啊，你可来了。”吴老板笑脸相迎，从口袋里掏出红壳子香烟，“真是请不动你呐。”

　　“老洪啊老洪，来这边坐。”钱厂长拍了拍沙发，“近来气色还可以嘛?”

　　“?……”老洪有点不知所措。

　　“老洪啊，你一定都看到了，厂区沿马路的砖墙一片片凿开，各种商店一爿爿开张。”吴老板未等老洪坐定便开门见山，“你再看看我，承租面积最大，经营投资最高，装潢施工最早的‘新天地建材装潢城’却迟迟不能营业，我是一次次受刺激啊。”

　　“老洪，厂里把市口最好的一块地方租赁给吴老板，不只是开一个‘新天地’做做生意，而是要为企业带来生机，还要分流和养活一些下岗职工嘛。”钱厂长沏了一杯茶递给了老洪。

　　“兄弟啊，听到吗，我开‘新天地’不是为了我自己啊!……”吴老板为老洪点上火。

　　“砰!——叭。”正说着，窗外传来了一阵猛烈的爆竹声。

　　“听听，你听听，又一家店面开业了。不满你说，我将所有的款子包括贷款，全部投了下去。每拖一天，就等于在我身上割肉啊。”吴老板头上冒汗了。

　　一直没吭声的老洪，一会儿接下吴老板的烟，一会儿端过钱厂长的茶。一会儿听着吴老板的述说，一会儿看着钱厂长的表情，问道：“是否缺钱了?要我合股参与?承包柜台?还是买东西?”

　　“嗨，‘新天地’还没有开张呢。”吴老板、钱厂长异口同声。

　　“那么，为什么不开张呢?”老洪不解地问。

　　“哎呦喂，你怎么还不知道?‘新天地建材装潢城’经营建材、卫具、五金，还有油漆等。其中，油漆一类属于危险化学品，经营必须经过安监局审批。”吴老板擦了擦额上的汗，“申报材料都送去办了，却迟迟不见反应。上次安监局和防火支队一起来检查，别的不看，就看应急设施，就查壁角落里。通道有吗?通道通吗?最终还是丢下一句话‘通道不畅’。天晓得，当天不知谁卸货偏偏把货卸在后通道门口，嗨!”

　　老洪马上插道：“吴老板、钱厂长，我看，这事不复杂。”

　　“是吗!还是老洪有路子。”吴老板、钱厂长突然一拍大腿，喜出望外，“来，先谈谈你的条件。”

　　“条件?没什么条件。”说着，老洪站起身，“我现在就去把通道上的货物搬走。”

　　吴老板、钱厂长像当头挨了一棒：“哎呀，老洪，事情不是搬货物这么简单啊。”

　　老洪仿佛看到热锅上的蚂蚁，又问：“那么，为何找我呢?……”

　　“老洪啊，这个通道上的事就不劳你大驾了，而那个通道、通道，……”吴老板猛吸两口烟，“现在，万事具备，经营资质就差安监局的大红章了。”

　　“大红章?”

　　“是啊，兄弟。知道你同安监局的杨局关系不一般，找你来嘛，就是……”吴老板顺手将几条准备好的红壳子香烟塞在老洪的手里，“一句话，就是为了疏通、疏通这个‘通道’嘛。”

　　“通道?”

　　“老洪，吴老板已经把话讲明了，这可是企业的事，领导交办的任务啊!”钱厂长注视着老洪，“这些礼品，你备着，用得着。”

　　“这?……”老洪愣愣地坐在那里，深深地吸着烟，……

　　几天以后。

　　老洪朦朦胧胧地回到家，脑子里老是琢磨着杨局的一席话：“老洪啊，什么时候也学会了这一招?‘新天地’的情况我们清楚，也去过现场。虽然那些堆放在后通道门口的货物很快给搬走了，但是，有关应急的设施和措施可不能轻视啊，特别是通道问题，很重要。”

　　“哎呀呀，你真是拎不清。”还是他老婆看得穿，“你听听，‘特别是通道问题，很重要’。什么意思啊，这里一语双关，通道、通道!”

　　“我懂，但拿去的礼品都没用上。”老洪指着礼品，我把它推到杨局跟前，还硬着头皮对他说：“‘新天地’是企业调整的一个组成部分，厂里都很重视。一点小意思，企业的新产品，不成敬意，……”

　　可人家杨局打开一个橱门：“老洪你看，这些都是礼品，什么高档的送什么。我想好了，等哪天灾区要捐献，这就有去处了。我看，你拿来的还是拿回去吧。你和我还用得着这一套嘛。”

　　“你看看，你看看，你拿这点东西顶个屁用。真笨!”老婆用手指戳着老洪的头。

　　“怎么办?怎么办?……”老实巴焦的老洪真急了，“怎么跟钱厂长、吴老板交代?”

　　……

　　“镝铃铃——!”正当老洪夫妇俩为“通道”的事犯愁时，来了电话。

　　“喂，……”老洪顺手拿起电话。

　　“唷，是你啊老洪!我们太想你啦。”

　　“钱厂长啊。”老洪顿时尴尬万分，恨自己拿起了电话，“钱厂长，那‘通道’的事，实、实在难办，礼品我也拿不出手去，我、我……”老洪握电话的手同他的声音一样，在发颤。

　　“是的，肯定难办，我们心里有数。老洪啊，这次你的功劳不小啊，一出马就搞定了这个‘通道’。吴老板表态了：大红章盖得好!明天专门摆个圆台面，给你发红包，你来，并把杨局他们也请到噢，一定要请到场。嗨，这年头，熟面孔就是胜过大红章!”

　　“啊!什么?这‘通道’……”老洪半天没回过神来，他拿着电话，望着老婆，望着礼品，眨巴着眼睛，茫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