桩子是山湾船厂的架子工,每天和钢管架子打交道,架子工自然就在空中作业,有时又到几十米以上的高空,每当想起妻子美月说的那句话,别从架子上掉下来,他顿时浑身冒冷汗,好像有种不祥的预兆要来临,爬得越高时感觉越恐怖,美月的话语象云雾一样在身边缠绕。桩子心里明白,美月每天说的那句话,你别从架子上掉下来,其实就是说,你怎不从架子上掉下来,美月的话几乎成了可怕的咒语,有这样的咒语陪着桩子,每天在架子上越发的恐怖,架子越高恐怖感越强烈。可是每天听到这样咒语,桩子没有表现出一丝的愤怒和冲动,说就说去吧,反正我也掉不下来,只要你能和我过日子,还是我桩子的媳妇,你愿意怎么说就怎么说,愿意怎么骂就怎么骂吧!桩子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安慰自己的。因此,美月毫无顾忌地说了十年。
美月是村里有名的美人,十里八村的没有哪位女人能比得上的,柳叶弯眉杏仁眼,笑起来还有那迷人的小酒窝,苗条身材不胖不瘦,走起路来宛如风吹杨柳般的美丽。尽管32岁但风韵未减,如六月盛开的荷花,开的正是时候。美月嫁给桩子的时候,才刚满22岁,小桩子10岁,那年美月的母亲得了重病,住院需要动手术,因为家里没有钱,美月急的哭了起来,无奈就到柳条沟找三姨借钱,柳条沟就是现在的村子,三姨家也没有钱,因为柳条沟山多地少,每年的地里收成只能维持一家人的生活,日子过得都很艰难。这时三姨想起了在船厂打工的桩子,桩子每月工钱3000多元,干了好几年,找桩子试试,当三姨把借钱的原因向桩子说了之后,桩子二话没说就答应了,他问美月的三姨:“大婶,您就说吧!得用多少?治病要紧!”三姨说:“医院要押金就两万,你那儿能有吗?”“大婶,我这正好有两万,您先拿着,不够的话,再过两天我就开工资了!”听完桩子的话,美月觉得好像遇见的活菩萨,心里热乎乎的,万分的激动,不知说什么好,走出桩子家门,三姨一个劲儿的夸桩子,平时看着桩子憨憨的,可心肠多热啊,真是好人啊,一下子借给咱这么多钱,咱得怎么感谢人家啊!
美月母亲没有耽误治疗,很快的就脱离了危险,一家人喜笑颜开,不知怎么感谢桩子,母亲突然冒出了个让美月嫁给桩子的想法,美月一听几乎冒了一身冷汗,“妈,你感谢人家,也不能拿女儿当筹码啊?他都那么老了,如同两代人,合适吗?”美月很不情愿地说。“咱庄户人家过日子,不就图个实实在在吗?大你十岁,也不算大,知道疼人,又能挣钱就行呗!你啊,过些天到你三姨家住些日子,了解一下桩子家的情况,看看合适不合适。”美月听了母亲的话,觉得有一定的道理,桩子家条件好人心又不错,可是想到委身于桩子,心里还是没底,毕竟桩子大自己10岁,如果桩子和自己年龄相当那也就无可厚非了。她曾经向往过像电视剧里浪漫的爱情故事,梦想自己有一天也像电视剧里美丽的女主人公那样,有帅气的男孩子来爱自己。可是一想到要嫁给桩子,桩子那副土气、憨厚、老成的形象,顿时让美月深深的叹了口气。带着种种顾虑美月到了三姨家,把母亲的想法和自己的顾虑向三姨说了一遍,然而三姨和美月母亲的想法却不约而同,一样是求个实实在在的农家日子。劝美月说:“人家桩子不是差在岁数上早就娶上媳妇了,现在人家房子有样,院子有型,家里又有存款,人心又好,就是长的憨点,那是福气。咱可不能像电视里演的那样,什么浪漫啊!亲啊!爱啊!咱们农村人过日子就是实实在在,做长辈的哪能把自己的孩子往火坑里推啊?都是盼着儿女好!”三姨一席话让美月的顾虑没了,这个涉世未深,又没见过大世面的,从小到大生活在山沟沟里的农村女孩,,在母亲和三姨苦口婆心的劝说下,放弃了对美好爱情的追求,顺从了长辈的意愿。
桩子的母亲一直为儿子的婚事发愁呢!桩子的四个姐姐都出嫁了,就剩下桩子每天在母亲的身旁,母亲看着儿子到了婚恋的年龄,可是因为家里穷,没有一个提亲的,村里的姑娘都远嫁他乡,一个个的飞走了,而他乡的姑娘又不肯嫁过来。眼看着桩子都三十出头了,桩子母亲整天盼着娶儿媳妇,抱孙子,都要成为心病了。桩子也慢慢意识到,只有富裕了才能有人看得起,于是他到五十里外的三湾船厂去打工挣钱,船厂里的工种很多,但大多数工种都需要技术,唯独架子工没有什么技术含量,学两天就出徒了,并且工钱不菲,不足之处活计累,而且有危险,很多农民工都不愿意干,而桩子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架子工,因为在农村什么累活、苦活都干过,这样的活只要小心细心就可以取胜。这样,桩子一干就是三年,挣了不少钱,家里盖了红瓦房,院子砌了红砖墙,又添了几件新家具,让村里人羡慕极了。
美月的三姨亲自来提亲,桩子和母亲乐得一夜没合眼,姑娘水灵嘴又甜,简直让桩子母子俩心花怒放。桩子请了假,陪美月到秦皇岛商城买了几件新衣服,又陪美月到秦始皇宫、燕塞湖等名胜风景区游玩,美月依偎在桩子怀里,一起乘游船,一起坐缆车,一起吃麦当劳,美月心里美滋滋的,好像长到22岁才体会到什么是幸福和快乐。这样,桩子和美月很快就成亲了,桩子依旧早出晚归去到五十里外的船厂上班,白天美月和年迈的婆婆在家里呆着,22岁的美月觉得很寂寞无聊,盼着桩子早点下班,可是桩子每天到家都很晚了,由于劳累他吃完饭就呼呼的睡着了,很少陪美月说话聊天,更说不上亲热,多少天桩子才能想起一回做夫妻间的事,很机械的,没有激情四射,没有含情脉脉,没有甜言蜜语,好像在完成工地上的一项任务。日子长了,美月的幸福感渐渐地淡了、没了,她觉得每一天都在煎熬。她看着睡在身边的桩子,老气、黝黑、粗糙,心里突然滋生了一种厌恶感,从那时起,桩子每天早晨走出家门,美月都会说出那句别从架子掉下来的话,里边蕴藏着怨和恨、苦和涩。自从孩子生下来,她把心思都放在照顾孩子身上,逐步也习惯了这种生活,可是孩子一晃长大上了小学,婆婆也去世了,美月白天依然过着孤独寂寞的时光,后来实在闲不住,就到村头的小卖店去玩麻将,小卖店是村子里的集散地,村里人闲着没事都到那里去聊天打牌,店里的主人是位20出头的小伙子,叫小飞。每次都很热情的招呼美月,也总是问长问短的,有时也陪美月玩麻将,一口一个美月姐叫着,有时还故意点炮让美月赢钱,还有时夸美月是村里的美人,没人能比得上,弄得美月心里甜滋滋的,热乎乎的,好像又回到了青春的时光,心里说不出的兴奋。日子久了,那个小伙子在美月心里占据的一定的位置,美月一天见不到他,心里就火燎燎的。一天美月没有去卖店,小飞打电话问美月原因,美月说总打麻将腰可能出了点问题,小飞说,美月姐我马上就过去,我会点按摩说不定能管用,电话放下没几分钟,小飞就出现了美月的面前,小伙子为美月按摩腰部,美月觉得好了很多,同时也心跳不止,感觉浑身骨头都酥了,她转过身来,望着年轻俊美的小伙子,一种冲动涌上心头,她突然抱住了小飞,小飞也紧紧的抱住了美月…….美月从小飞身上找到激情、甜蜜、刺激。
从那时起,美月和小飞经常在一起行风雨,难舍难离。美月为小飞买了手机,又领小飞到城里,给他买新衣服,陪他吃肯德基,游九门口水上长城,两情相悦,情深意长。一天桩子走后,美月一阵梳妆打扮,然后就拨打小飞的电话,可是小飞却没有接听,美月就急匆匆的到村头的卖店去找小飞,小飞不在店里,只有小飞的母亲在照顾生意。小飞母亲告诉她,小飞去外地相亲,美月一听傻了眼,好像丢魂似地回到了家。连续三天不下百次的打电话,可是小飞都没有接,到了第四天,小飞终于接了美月的电话。美月说:“你答应我,咱们结婚吧!咱们远走高飞,走得远远的,我马上和桩子离婚!”“你开玩笑吧?结什么婚啊?你大我10岁,又有个9岁的儿子,让人笑话死,你放心吧!这是不可能的!”美月放下电话,面容失色,心灰意冷,三年的情感、心血、金钱,都付之东流,换来的是伤心泪流。她望着窗外不禁深深的叹了口气,拭干了眼角的泪水,转身欲从抽屉里拿点钱,打算到乡里市场上买些酒和菜,还有桩子最爱抽的七匹狼香烟,晚上等桩子回来给桩子一个惊喜,美月还打算,让桩子请两天假,陪桩子到城里散散心,给桩子买件像样的新衣服,这几年桩子竟顾挣钱了,没享什么福。美月想着想着,手机突然响了,是桩子的工友小胡打来的电话,告诉她速来船厂医院,美月瞬间慌了神,乱了手脚,一种不祥的预兆从天而降。
医院的抢救室外,工地的领导还有工友们都在门外屏住了呼吸,焦急地等待桩子的消息,这时美月气喘吁吁的赶到了医院,“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桩子!你要挺住,我和孩子还等你回家呢!”哀婉的一声哭喊,撕心裂肺,痛不欲生,令周围的人都止不住泪流满面。桩子的好友小胡搀起美月,美月泣不成声地说:“你告诉嫂子,桩子是怎么掉下来的?”“大哥他说早晨起来家里没有饭,想到外面小店时间又来不及了,他空着肚子上的班,10点钟时,他说浑身没劲儿,腿发软,我劝他别干了,他说下午还有别的活,把工期抢出来吧!说完没有多大的功夫,大哥他……”听完小胡的话,美月顿觉内疚惭愧,是自己愧对了桩子,没有尽到妻子的责任,没有把桩子的安全放到心上,如果他吃饱了饭,身体结实了,心情高兴了,也许就不会掉下来,这些年花着桩子挣来的钱,却干着对不起桩子的事,想到这些,美月更加悲恸欲绝,“桩子,你不能走!我再也不说那句没良心的话了,我要好好和你过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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