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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里逃生(3月作品)

俺叫孙合明,69岁(1977年),1927年,俺在山东淄博日本财阀大仓藤田组开采的华坞煤矿下井,这里发生了一起矿井透水事故,178名矿工被淹在井下,26天后把水排出,只有27人生还。俺是一名死里逃生的幸存者。

  这年8月30日早晨6点,俺和俺村的60多口子人下了华坞煤井。把头分配完了活,俺就到七行采区一个场口上边吃干粮。忽然,听到水声,俺用电石灯往下一照,满巷道被黄澄澄的水灌了……

  俺大声吆喝:“透水了,逃命啊!……”大家都跑出来,迎着水往外跑。这时,水越来越大,上边漂浮着木头,俺们就攀着棚子(支撑巷道顶板的木柱)上边,倒着往外走。好不容易逃到了七行南一井的一条上山巷道。

  这是一条独头洞子,水逐步往上涨,大家就步步后退,直到水离迎头30多米时水不涨了,大家才安定下。把头张成先拿出表来看了看已经是一天一宿了。

  又过了一天,由于缺氧,电石灯点不着了,划一支火柴,光看着一点亮点,燃不着火柴杆。这时,大家就摸黑报着名字点名,总共逃到这里有84人。

  又过了两天,大家又饿又困,觉得没有活着的希望了。人群乱起来了,有的嚎哭,有的狂叫,有的怒骂,情景十分凄惨。脾气暴,性子急的急于逃生,有一个身强力壮的,就把一辆木车(运煤用)翻过坐在上面往外推,想从水里钻出去,钻了几次没有成功就死了;从章丘县来的一个把头,才来华坞井才下了三班井就遇险,他急得把手表都摔了,30多个小时就急死了……

  从开始死人,大家就三五个、八九个的堆在一起,有的坐着,有的躺在底板上。俺躺在一个拉炭的柳条筐里,肚子里无食,头就弯在两腿中间像个蜗牛,饿急了就吃燕窝石(矿井下一种较松的石头)、炭块,咽不下去就用水送着吃,人们连衣服都有撕得一块一块地都吃了。

  大概10多天后,死的人越来越多,活着的有的说胡话,有的呻吟着喊爹叫娘,撕心裂肺。还有能爬动的就挣扎着去打点水喝,水边放上块石头作记号,再去打水时摸一摸。后来发现石头离水远了,水开始下降,活着的人们有了求生的希望,也精神起来了。有的爬着,有的拄着镐柄跟着水往下走,下到七行一个场口,忽然听到嘭!嘭!嘭!的排水机声,人们活的希望就更大了,可是,这时谁也站不起来了。

  又不知过了多久,煤洞顶上透了空气,大家闻到油气味,身上也觉着冷了。又一天,见外面来了两盏灯,原来是日本人山下和把头孙子言两人到巷道里察看情形,山下举着灯往里照,爬在地上的李振忠和车友林挣扎着,俩人身子一欠,一人抱住了山下的一条腿不放松,呻吟着:“救命啊……”日本人吓得嗷嗷直叫,喊着:“打鬼!打鬼!”……

  当他们镇定下来问清了姓名,确知坑道内尚有活着的矿工时,就组织人员进行抢救,共救出幸存者33人。先被送到井底巷道,用被子裹着抬到水泵房,然后用黑布遮眼,打了针,又用毯子包起来,升坑送往矿业医院。医院控制饮食,一天吃七、八次饭,只喂一点点牛奶、米粥,六、七天后喂蛋黄调烧酒,并允许家人探望。有的家人带来好吃的,结果,有6人吃过硬的食物(如炸鸡、炸肉)把肠子撑断又死了,幸存的仅有27人,养了45天回了家。

  矿工遇难家破人亡,而当地政府和官僚乡绅却从中大发横财。淄川县县长协助日本财团处理事故,因151名遇难矿工中有20具尸体腐烂无人认领,他就购地2亩把死者就地埋了,把每人120元的抚恤金收归已有;俺们生存的27人还被叫到县衙门过了堂,他叫包工头给俺每人开了26个班的工钱,而把俺们的抚恤金全贪了……

  俺当地有个乡绅叫王一瑾(外号王四少爷),在济南府谋事,和山东军阀张宗昌有交情。他回家探亲,知道后也把俺们27人叫去,在一块大红布上按了手印、脚模,他写了“状子”到济南又告倒了淄川县长,把他吐出来的钱又装了自己腰包。

  华坞煤井透水后,邹平县来了一个化缘的道士,他算卦说,井下还有活人,俺们得救后他又来了,俺只好把准备下的棺材卖了,又拿出5元钱来给他作“酬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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