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箱里装的,都是我的生活用品,上班的头一天,父亲便把这一切安排得妥妥当当。还记得那天晚上,父亲一边帮我打点要带的物品,一边说:“井下的作业环境虽说不象以前那样苦,但安全上可不能大意,你别象以前那样,毛手毛脚的……在班上多听老师傅的话,让咱干啥咱干啥……上班了,就是大人了,自己的事情自己拿主意,别跟个孩子似的……”我漫不经心地应和着,心想:只是上班,又不是出远门,哪用得着这样嘱咐?!
父亲是个不善言辞的人,记忆中,很少和我说话,甚至对我的学习成绩也很少过问。毕业后,我来到矿山,当上了采煤工人,父亲对我似乎“关心”起来,什么都过问。我常常耐着性子回答,觉得六十出头的他有些絮叨了。
洗发精、香皂、牙具、还有一次性的杯子……整整齐齐地躺在皮箱里,显然父亲对我要带的东西作了一番精心的挑选。可唯独多了件旧工作服,莫不是他粗心放错了!?
晚上,我把那件洗得发白了的工作服从单位带了回来,父亲说:“这孩子,这工作服是给你的,还带回来干什么……”
见我一脸的疑惑,父亲接过工作服,摩挲着上面的红扣子,第一次向我说起了他和母亲刚结婚时的故事——
父亲年轻时,是矿上的一名采煤工人,干起活来生龙活虎,多次被矿上评为劳动模范。那时的采煤方式还没有达到现代机械化程度,以炮采为主,安全系数很低,一到井下,整个掌子面无异于战场。
虽说工作起来热情十足,但那时安全规程执行得力度不够,父亲所在的班组时有违章作业发生,工人作业不戴安全帽,升井坐皮带,怎么省事怎么来。
母亲说:“不要看别人违章不出事故,咱自己可不能那么做,啥时都得按规程作业,咱一家都指靠着你呢。”父亲表面上答应,可背地里还是我行我素。
一次在井下,父亲图省事攀上了皮带,哪想一边的煤溜子滚落下来,父亲连滚带爬地从皮带上下来,腿被皮带刮伤了,衣服上的纽扣也被刮丢了。那天父亲在矿上的卫生室里包扎,回来的很晚。母亲的肚里还怀着七个月的我,一看父亲没有按时回家,一个人顶着腊月刺骨的寒风在胡同口一站就是三个多小时。看到父亲一瘸一拐地回来,她的眼泪一下子落了下来:“今天的右眼皮一直跳,我就知道你这么晚回来不会有好事!”
第二天,父亲入井时,在井口看到一个腆着大肚子的女人满脸微笑地看着他,定睛一看,竟是母亲!父亲嗔怪地说:“这么大肚子不在家好好呆着,大老远跑到矿上干啥?”母亲说:“你要是不好好干活儿,我天天来!”听了这话,工友一时起了哄,父亲的脸臊得通红。
母亲把父亲拉到一边,让他把工作服脱下来,把刮破的地方缝了又缝,看到工作服上缺了两颗纽扣,母亲把自己衣服上的纽扣拆了下来。她说:“井下作业千万要仔细,敞着衣服怎行?”
以后,父亲干活再没违章过,井下二十多年,连碰破手指头的事都没发生过。大前年母亲患癌症,在床上一倒就是仨月,离终前攥着父亲的手说:“咱孩子将来要是到矿上做事,一定要嘱咐他注意安全!”
听完父亲的讲述,我的眼睛早已湿润,默默地接过父亲手中的工作服,感到上面还留存着母亲灸热的温度。这件工作服我会一直留着,等将来成家时,我要把它交给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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