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倒大班,我们刚洗完澡。老安头兴高采烈的通知我们到一枝花酒店摄一顿,我很纳闷,年不年,节不节,老安头请俺们喝的是那门酒呢?
我想起来了,他就要离开我们了,差半个月,就要退休了。是不是舍不得我们,提前请大伙儿,按说,这事不该他来张罗!
我们班11个人,除了老安头外,青一色的农民工。老安头一辈子没离开掘进队,并为兄弟掘进队输送了15名班长,连张副矿长都是他徒弟。我们班20年没发生一起安全事故。他对矿上的事情比他家还熟悉、还上心,他对我们既像父母,又像弟兄。他是矿上赫赫有名的安全标兵。
小饭馆生意很好,女老板男人,也是做窑的。两年前,在一次事故中丢了命。不知女老板咋想的,小饭馆的雅间,却挂着一幅画《掘进》,八条汉子正擎着4台风锤打炮眼,这幅画活灵活现的,让人一下子就会联想到了什么……
老安头举起酒杯,对汉子们说:“今天是送别酒,你们之中有个人要高升了?”
汉子们面面相觑,还是傻大个嗑嗑巴巴地说:“是,是你的得意门生小高吧?!”
汉子们的眼光“刷”的一下射向了我。我被汉子们瞅得有点抹不开了。手脚都不知放哪了,脸涨得像块红绸布。
“我?”那可是天上掉馅饼,我连做梦都不敢想。我是个农民工,招工前,自考大专毕业,本想去南方打工。谁知,家里父亲患有重病,没办法,就到矿上挖煤来了。
别看老安头,人长得憨头憨脑,穿上窑衣,在掌子面上,他机警得很呢。从我认识他那天起,大锤就像他的影子一样从不离身。我曾当着老乡的面,说了他不少坏话,在背地里叫他大傻瓜、土老冒。
去年年终,老安头去参加矿上安全表鄣大会。掘进掌子面,没有他,我们的心里就没底,如同孩子离开了娘。那天点低,因停风耽误了一茬炮,我们为了抢进度,没等炮烟散尽,就冲到了掌子面,连敲帮问顶都没做,操起风锤就打眼。
正赶这时,老安头拎着大锤进来了。只听他猛吼了一声,快往后撤,没等话音落地,磨盘大的矸石下来了,可我闪躲及时,没碰着一根毫毛。他把黑脸拉的像葡萄水似的:“咋回事?连浮矸都不找了,若是砸着,你们知道是什么后果,怎么越来越混,后悔药可没出买去!”说着,又用他那把特制的大锤,找下了两块浮石,直到平安无事,才叫我们打炮眼。
过后,班前会上,他盯着我的眼睛问:“小高,你算是老工人了,你竟然带这个头,脑子里想啥呢!各罚款100元让你长长记性”过后,我气不打一处来,都说老安头是天下第一大傻冒,黑脸熊,胳膊肘往外拧。
或许,我长了记性,每次放炮后,必须敲帮问顶,并养成了习惯,宁可耽误点时间,也不能叫矸石砸着人。这是老安头的铁律。
老安头有个毛病,爱说半句话。这不,他啃着猪蹄,说完上句,丢了下句。急得傻大个儿直搓手,对他说:“头儿,快说呀,到底是谁调走了,你想急死我们呀?”
这时,他笑嘻嘻地看着我们,用手抹了一下嘴巴,对汉子们若无其事地说:“你们应该猜到是谁?”
汉子们把目光都射在我的身上。
我可真的迷糊了,怎么能是我呢?才干了3年窑,又是农民工,咋会调到安监科做安全员呢?
老安头乐了,他拍着我的肩膀说:“你要是不好好干,给我丢脸,我会到矿上找你小子算帐的?”
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弄得我一头雾水。我傻傻的、怔怔地瞅着他。
“头儿,这顿酒水由我埋单,提前欢送你光荣退休?”我深有感慨地说。
汉子们都举起了酒杯,老安头却东瞅瞅,西瞧瞧,最后冲着我笑了。
我有点发毛,这些日子,我没办错事呀!
他猛地站了起来。对汉子们说:“你们猜的没错,高平上调了,做安全员!是不是值得庆祝啊”说着,汉子们的酒杯又移向了我,还有啥说的,我们干了杯中酒。
吃完饭了,老安头从窗台上,拿起他用了20多年的宝贝大锤,我立马明白头儿的用意了。
我擎起那把特制的大锤,深情地看了看:大锤是后改的,酷似木匠用的锛子,前头是钢钎,约二寸长,后面是锤头。既能撬矸石,又能夯矿柱。
我抚摸着大锤,掂量这大锤份量,抬眼瞄了一下墙上那幅画,耳畔响起了锤声咚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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