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憨大(6月作品)

  凌山矿二采队憨大,因救侯七,成了大英雄,上了电视。可他媳妇莲花,却郁郁闷闷,泪水涟涟,嘴里嘀咕:你这个憨大,救谁不好,偏偏救个侯七?病房里传出了时断时续的说话声。

  莲花同侯七结仇于那个夏天。

  那是个周末,轮到侯七休班,媳妇走娘家,憨大上夜班,两家又是对面屋,他悄悄撬开憨大家房门,占了莲花便宜。莲花有苦倒不出,曾不止一次冲着憨大鼻涕一把泪一把诉说委屈。可他鳖屁没放,连句安慰话也没有,气得莲花又是打又是骂,并扬言跟他离婚。

  侯七与憨大是同一个掘进队,又上同一班次。前者长得瘦小,干活偷机取巧;后者高大威猛,如似一座铁塔干活不惜力。架棚备木料的活,差不离由他承包了,侯七愿跟他打下手,图轻巧。憨大运两棵,他可以运一棵。时常佯装肚子疼,到分钱时,却二一添作五。对此,憨大并不理会,他只知道吭哧吭哧干活,工友们都管他叫老黄牛。

  侯七非但欺负他,反而得便宜卖乖,登鼻子上脸。

  这天歇息,侯七对憨大说:“啊呀!可惜了,一朵花插在牛粪上!”憨大知道他说的啥意思,压根没理他。侯七往他身边凑了凑,嬉皮笑脸地说:“我说憨大,咱俩换换媳妇?”憨大急了,脸色铁青,高高地举起拳头,吓得侯七连连后退。

  侯七有事没事好钻憨大的屋,不是找他要酒喝,就是扯闲篇,气得莲花老往娘家跑。这天晚上,莲花对憨大说:“咱们搬家吧,这里住不得。”那时候,不像现在,有个窝就很了不起了,上哪搬呀!

  憨大心里有数,只是嘴笨,轻易不说话。不过他从莲花的嘴里或多或少知道侯七的为人了。这天,放煤大眼堵了,队长叫侯七和憨大处理。

  侯七来矿四五年了,对井下情况了如指掌,他知道,放眼大眼(斜巷)堵了,下去捅,既违章又危险,弄不好会把小命搭上。刚开始,侯七叫憨大下去,憨大脑袋摇成拨郎鼓。两人僵持不下,最后玩起包子剪子布,三局定胜负。没承想,侯七点背,输了。他只好硬着头皮下去。放煤大眼坡陡,少说也有60多度,别说下去,就是往下看,腿都打颤颤。侯七以防不测,身上拴了根绳子,憨大在大眼旁,蹭蹭蹭地往下放。他借着灯光往上看,发现憨大张着大嘴冲他憨笑,侯七心里发毛了,他知道憨大会报复他的。于是,他用央求的口吻说:“哥们,我对不往你,你可别使坏呀,我老婆有病……”

  憨大没有吱声,继续放绳子,侯七草鸡了,他一再告饶:“我再也不敢了!”

  憨大听得真直切切,他憨声憨气地骂了一句:“妈的,再不学好,老天爷会报应你的。”升井后,侯七破例请了憨大一顿。憨大心知肚明。他话语少,只是闷头喝酒,两人喝高了,侯七竟打自己嘴巴子,他却在一边傻憨笑,连四周就餐的人都过来看热闹。

  没过两个月,侯七又犯老毛病了,那天趁着憨大休班,又去撬他家窗子,这回莲花长了个心眼,备了一把剪子,正当他撬窗之际,只听“嚓”的一声,险些穿透了手掌,疼得侯七叫爹喊娘,滚回了自己的家。

  第二天,憨大看侯七手包着纱布,便下意识地问:“咋整的?”

  侯七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劈劈材——劈材——扎的。”憨大冲他憨憨的笑,侯七心虚,忙迭避开憨大的目光。

  晚上,莲花告诉憨大,你知道侯七的手咋伤的吗?那是叫我用剪子给扎的。听到这,憨大瞪大了眼睛,一副惶惶恐恐的样子,担心地问:“你没给他扎透了?”莲花依偎憨大怀里,再一次提出搬家。

  憨大攥紧拳头,狠劲砸了一下脑袋,愤愤地说:“你等着,看我怎么收拾你!”其实,侯七哪是憨大的个儿,但他迟迟下不去手。

  天赐良机。这天刚打完炮眼,工作面只剩下憨大和侯七。

  憨大猛抬头,发现顶板痉挛了一下,一丁点冒顶预兆都没有。

  说时迟,那时快,憨大飞起了一脚,将侯七蹶出两米多远,拣了一条命,而他被落下矸石砸压住了脚……

  莲花气嘟嘟地说:“你若先撤出来,哪会伤你的脚,世上哪有你这样的傻冒,再说你救是哪个该死的侯七?

  “侯七咋的,他有难,我咋能见死不救呢?”

  “你救。你救。你真是个憨大,好坏人都不分!”气得莲花一顿数落,俏脸呈酱紫色,坐在床边抹着眼泪。

  “那是两码事,搁在你身上,也会救的,那是个活生生的人哪!”憨大突然整出这样一句。

  病房里挤进了一缕阳光,剌得憨大睁不开眼睛。他摸着那只伤脚,自言自语地说:“哼!划得来,划得来。幸好砸的是脚趾头!”

  不知什么时候,病房多了个侯七。他垂下头,像个受气包似的。

  憨大瞅着他,仍是一脸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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