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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泪落无声》(1月份作品)

元旦这天晚上,项嫂家的餐桌上依然像往日过节一样,美味佳肴,酒香扑鼻;可此时却缺少了往日的欢笑,就连项嫂已经5岁、非常淘气的小孙子磊磊也懂事般正襟依坐。

“老项,过新年了,你那里可好哇?多穿点,今年的雪下得好大,那边冷啊!来,喝口酒,暖暖身子”。项嫂习惯性地用衣襟擦了擦欲哭无泪的双眼,用手捋了捋已是满头的银发,对着衣柜上的老伴遗像柔声说道。

老项,今年58岁。20岁那年开始与煤打交道,从普通的工人到被保送到阜新矿院读书,后来从事煤监事业,这一干就是38年,而且一直是普通科员身份。用老项生前时的话说,“咱这人只知道把活干好,当官可不是那块料”。

岭南安监局的同志上自一把局长,下到普通司机都特别尊重老项,不仅仅是老项为人和善,工作任劳任怨,业务素质堪称一流,还有一个原因,刚建局那阵子,除了老项算是老煤监,其他的是清一水的大学生娃;一来二去,老项带出了一批业务骨干,于是,全局同志都尊称他为项师傅。可老项就有一宗不好,执法时六亲不认,这也是亲朋好友埋怨他的主要因素。

记得2005年的一个秋天,老项带领另三名同志在辖区内南山矿井进行检查。临行前,徒弟们一再劝师傅:“南山矿井是你内弟开的,不出啥大事就行了,别太较真了”。

“这里是生我养我的地方,开矿的跟我有亲属关系的多着呢,若都睁只眼或闭只眼,不出事才见鬼嘞;另外你们也都听着,拿着共产党给的工资就要为共产党干活,要不,出了事都他妈的蹲耙篱子去”。

老项说的虽然简单,可听着也确实在理儿。

也该着老项的内弟倒霉,老项四人未等下井,发现井上的通风机突然停止转动。这事可不小,井巷内的工人们就靠这个吸收新鲜空气呢。于是立即吩咐安全员告诉矿井下的工人停止生产,到地面上休息等待。

“谁这么大胆子让我们停止生产哪,竟敢在太岁爷头上动土”,老项的内弟山子一步三晃从办公室内走了出来。

“哟,姐夫大人,什么风把你老人家给吹来了?这也不是你们官爷呆的地方啊,走,到我的办公室去,中午都别走了,弄几个下酒菜……”

“少废话,臭摆什么谱,马上停止生产,等通风机修好并运转正常后再开工”。“小李,你留下督办,什么时候修好了你什么时候回局里”。为了稳妥起见,老项把同来的小李留了下来。

后来才知道,南山矿井的通风机两天后才修好。为山子矿井停产三天的损失这件事,老项两口子好几天未说话。

用岭南安监局同志们的话说:“老项这些年对辖区内煤矿管理很严,八十多家矿主几乎都被他处罚过;可事情过后,矿主们又对他多了几分理解,因为,事故发生率越来越低了”。

2007年初,国务院提出了煤矿瓦斯治理和整顿关闭两大攻坚战的口号,按照上级文件要求,岭南安监局管辖的八十多家煤矿均属关闭范围内,而且第一年就要关闭17家。关闭的计划刚一下发还未等实施,矿主们携妻儿老小纷纷到区政府上访。工作刚刚开头便吃了闭门羹,令区政府领导几天几夜没有合眼。老项也不例外,整天不作声,就是一个劲的抽烟。老伴心疼之余责问老项:“煤矿关不关是上边当领导的事,天塌下来还有政府这棵大树撑着呢,你跟着着什么急!”

“这是国家实施科技兴安三步走战略的一项工作,关键在于通过整合关闭,逐步淘汰落后生产工艺,提高生产力和安全系数;老娘们头发长见识短,跟着瞎掺合个球!”老项抢白了老伴几句便掐灭了快烧到手指的香烟,抬腿走出家门。

老项自识离睡觉时尚早,于是到村东头的超市内买了一斤猪头肉和花生米,并拎了一瓶56度的二锅头向项六叔家走去。

项六叔快八十岁了,小时候十几岁就下井挖煤,干了半辈子也未能说房媳妇娶妻生子,近四十岁时,一场飞来的横祸,夺去了不满十岁的狗子(老项的小名)的双亲;从此,好心的项六叔收留了狗子;竖年,项六叔又从小煤矿采煤回家途中,一个小山坳里捡回来生子,从此,爷仨的日子越来越红火。狗子与生子像亲兄弟一样相敬如宾,在养父那双有力的臂膀下茁壮成长。二十余年后,狗子走出了大山,到煤矿学校深造后返回故里当干部,生子又在本地开了煤矿,每年有近百万元的进向儿,在当地是一个很有实力的土财主,住上了二层小楼。

“还是狗儿知道我喜欢啥,‘猪头肉二锅头,喝完酒去百愁’。”项六叔一边说着,一边端起酒杯爷俩推杯换盏喝了起来。

年龄关系,二两酒下肚,项六叔话就多了起来。

“狗啊,是不是有什么事找我呀,你可有俩月没到六叔这来了。”

“知我者六叔也,这几天正在为小煤矿关闭的事犯愁呢,这不,想找您老人家和生子商量商量”。老项借机说明来意。

“关闭小煤矿的事我听生子说了,六叔是个老矿工,经历的事故不少,要不是老天照应着,咱爷们还能有这个缘分在一起喝酒?那时候六叔就盼着能有个好的设备和工艺挖煤,少死点人,多积点德!还别说,临老之前还真能看到这一天啦!生子起初也想不开,认为整合关闭后损失太大,更新设备也需要巨额资金,为这件事他正想找你商量呢!”

“不用商量了,我同意政府关闭小煤矿的意见”。话音未落,生子的脚已迈进了屋门。

“狗子哥,这几天我想明白了,咱这小煤矿照这样开采下去,迟早是个事,一旦哪天出了大事故,賺再多的钱也不够赔偿和罚款的,处理完了心理也不踏实;从另一个方面讲,我把你当作亲哥看待,看你这你几天为关闭小煤矿的事不吃不喝,小弟心理难受;我的矿在咱这算是最大,年产量30万吨,明天就从我这开始关闭,其他小煤矿的工作也就好做了。”

老项今个这个高兴啊,与生子一起又足足喝了一斤的二锅头。哥俩像小时候那样,蒙着一床被子睡到了天亮。

在生子的带动下,在老项的努力工作下,到了9月20日,全岭南区按照计划提前完成了关闭17个小煤矿的指标。

李区长拉着老项的手说:“老项,在整顿关闭小煤矿的任务中你功不可没,年终表彰时,我要亲自给你披红戴花”。

可老项却未能等到这一天的到来。

党的十七大召开前后,岭南安监局分三个工作组深入一线进行安全生产检查,对不放心矿井实行死看死守。仅半个月时间,三个工作组共三台车,用了足足7吨的汽油。

10月14日这天还不到七点半,老项接到电话称有一个已刚刚实施关闭的矿井有复工的迹象。摞下电话,老项就匆匆忙忙走出家门。

往日,由于老项心脏不好,所以在临出门前,老伴都要叮嘱再三;今个也凑巧,孙子发高烧,子承父业的儿子也在一线检查,昨个根本就没回家,于是项嫂与儿媳妇一起赶着去医院给宝贝孙子看病。回来时已是中午。看到老项把应急药品忘在家内,项嫂感觉心里不踏实,于是拔通了老项的手机,刚要责问几句,可听到对方不是老项,让老项接电话时,对方又吱吱唔唔,项嫂顿时头皮发麻……

听局内的同志们说,老项是在接到举报后深入现场进行调查处理后,在前往其他矿井途中,突发心脏病,送到医院时已停止了呼吸。

10月16日清晨,是老项出殡的日子。这天阴得很沉,淅沥的小雨好似在为失去老项而泣,路边的垂柳枝也一动未动,好似在为老项肃立默哀。

送行的人群,泪落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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