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闷头炮

一个班里搁伙计,低头不见抬头见,熟了,就没大没小了。即使班长马光明也一样,见了谁都起外号。

 

班里王老吹年龄最大、工龄最长,有能力也有经验,惟独脑袋秃成了葫芦瓢儿。马光明张口闭口喊他葫芦瓢儿。王老吹说我叫王春来,不叫葫芦瓢儿。葫芦瓢儿就是王春来,王春来就是葫芦瓢儿,在我眼里就是一个人。马光明有时不讲理,言谈举止满是匪气。贾富贵名字叫富贵,却是班里最穷酸的一个,孩子多,事项多,花项也多,开了工资恨不得一个掰成两瓣花。马光明给他起了一个外号,叫黄七公。啥意思,叫花子头呗。贾富贵气呼呼地说:你少来这个,我之所以穷得拉不开枪栓,都是你喊的。废话。马光明说,叫高官的没有当官,难道还能怨我!张铁路是榆木疙瘩,说话磕绊,不善言谈,除了有把子力气,干活毛手毛脚、拖泥带水。马光明见了他,一口一个木脑壳,真能把人的肺气炸。来而不往非礼也。他给别人起外号,别人给他起外号。王老吹说:马光明就是闷头炮,说话办事能一句话把人将死。嘿。闷头炮这名字不错。结果,你喊,我喊,他这最高行政长官也未能免俗,有了自己的外号:闷头炮。

 

叫他是闷头炮,还真不屈他。马光明在班里就是一门闷头炮,说话办事,不合心思,一句话便能把人呛死。掘进工作面迎头裱褙材料少,眼巴巴看着不能往前掘进,王老吹耍了一个小聪明,多支护少裱褙,不接顶就填渣块,两架棚子的材料愣是支护了三架棚子。马光明催材料回来,见棚子使了起来,脸色顿时青了,问怎么回事?张铁路支支吾吾的,三脚踹不出一个屁。贾富贵瞟了王老吹一眼,说是葫芦瓢儿的功劳。还功劳呢?顶板来压就是催命符!马光明急赤白脸地熊了王老吹一顿,安排张铁路加强支护,忙打联锁撑子,稳固新架棚子。出了力,还要挨熊。王老吹说,这是啥道理?啥道理,这么干不安全,是拿生命开玩笑!还功劳呢。屁。马光明顶风硬上,把王老吹挖苦地体无完肤。贾富贵邻居家孩子出嫁,盆里碗里都没他,他愣是搅哄着要当送客喝喜酒。喝喜酒时间不容许,他借口撒尿想开溜早升井。螳螂扑蝉,黄雀在后。他刚想抬腿蹬罐,后边一只大手把他拽了回来。贾富贵回头见是马光明,悬起来心顿时落回了肚里。谢天谢地,不是安监那些六亲不认的家伙就好。马光明耷拉着脸,把贾富贵拽回掘进头,半班没给他说一句话。下班了,贾富贵想溜,又被马光明拉住了。马光明喊着王老吹,叫着张铁柱,说:走,走,今天贾富贵请客。想喝酒却赔了酒,贾富贵打碎牙往肚里咽,眼角一拉,满是酸楚。张铁路钻头不顾腚,低头不看天。迎头一块额头渣,犹如悬着一颗雷。马光明眼疾手快,刚把他拉出来,额头渣就掉了下来。看着滚落脚旁的渣块,张铁路出了满脑门子汗。马光明当头给了他一炮:走路不看天,迟早得叫冰雹送你见阎王!

 

马光明把班里的熊了一遍,有的甚至还吃了二茬苦,受了二遍罪。王老吹、贾富贵、张铁路对马光明心有怨言,嘴上不说,心里憋气,就等机会报仇雪耻了。

 

这机会说来就来了。马光明被评为矿“四好”班组长,区队奖励他一千块钱。

 

这一千块钱,是我们大伙的血汗钱,凭啥他一人拿走。贾富贵撺掇,王老吹响应,顿时一呼百应,把马光明挤在了矿口的小饭店。关键时刻,贾富贵不手软,点了一个“三鲜毛血旺”。贾富贵说:我不点这个菜,就对不起你上次敲诈我。王老吹点了一个“毛氏红烧肉”,说:你能有今天,还得感谢我。安全好、效益好、生产好、质量好,没有我你的生产能好?张铁路也说:往前都是你将别人的军,今个儿我们也给你来一个当头炮!

 

他们说着,马光明笑着,听着。酒至半酣,马光明才说:大伙跟着我受委屈了。我之所以天天放炮,是怕我不放炮,事故隐患就放炮啊。我的目的,就是希望咱班里的伙计都能上班平平安安……

 

平安是福,不出事故,再苦再累都是幸福。王老吹等人听了,半天没说话。最后还是张铁路磕磕绊绊地说了一句:班长,有你这句话,我……我们就支持你——天天闷头放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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