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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举报(3月作品)

  父亲叫吴来全,儿子叫吴富贵。

  父子俩都是煤矿工。

  父亲出了工伤,儿子接了父亲的班。

  父亲在掘进区放炮,儿子也在掘进区放炮。

  父亲不下井了,在单位值副班。接听电话、筹备材料、应急联络,动动嘴,跑跑腿。尽管左手残废,但工作得心应手。

  儿子下去清渣支箍、裱帮背顶,尽心尽责,工作干得风生水起。信心爆棚,认为煤矿就这样,能吃苦、能受累,不怕落点就行。成败细中取,富贵险中求嘛。干啥没有代价?这样没什么不好。

  吴富贵的张狂,吴来全看到眼里,急在心上。儿子还小,才十九岁,不知道咬人的狗不叫,不知道害人的隐患不响。很多事故,都是在顺风顺水,麻痹大意间发生。井下工作,水、火、瓦斯、顶板、煤尘、机电、运输等,都可能是事故的来源,防不胜防。工友马长生,涉县人,人老实的像榆木疙瘩。上下班坐斜巷人车,脚伸出车外。碰到瓦斯管道,瞬间没了一条腿。李芝麻,外号黑豆眼,小眼睛一眯,笑得流里流气。采煤工作面支护上隅角,顶板来压瞬间人就没了。远的不说,别人不说,就说自己。迎头抓钎子点眼,因为没扎好袖口缠住钎杆。刹那间,左手残废了。事故来的时候,就是一眨眼的工夫。麻痹、侥幸事故来,细心、警惕安全在。吴来全下了三十多年的煤窑,他深谙这个理儿。对于左手的残废,他有着刻骨铭心的记忆。不仅仅是疼痛,还有无法挽回的懊悔。对于儿子吴富贵,他旁敲侧击、话里有话,要儿子遵章守纪,不要粗心大意。吴来全说:在煤矿工作,粗心就是祸根。

  吴来全的话,在儿子眼里犹如耳旁风。入耳不入心。说了,嘱咐了,叮咛了,过去就没了。说轻了,吴富贵不听。说重了,吴富贵反感。吴富贵盯着吴来全,虎着一张脸,说:前怕狼后怕虎,心思不定、裹步不前,那能干成啥事?张嘴就是事故,闭嘴就是安全。不下井不挖煤,哪来的工资?在炕头上安全不,霉气来了,吃饭还能呛死,拉不来还能憋死。没有绝对的安全。怕这怕那,那就别下井上班了!

  吴来全气得直瞪眼,说:你这个兔崽子,怎么给我说话呢?

  吴富贵扭头跑了。跑远了,还回过头来,冲他挤眉弄眼,说:爹呀,儿孙自有儿孙福,莫为儿孙操那么多闲事。

  吴富贵好喝酒。好喝,不多喝。下井喝两口,说是抵御寒气。他喝不喝酒,吴来全一目了然。甭说他喝酒,他就是撅腚放一个屁,吴来全都知道他想往哪儿使劲儿。下井,开班前会,吴来全点名,点到吴富贵,听他说话的底气,就能判断他喝没喝酒。没喝酒的回答,吐字清晰、流畅、响亮,里里外外透着一股蓬勃的精气神儿。喝酒的回答,吐字磕绊,话里话外流露着自以为是的浮躁。这一细微的变化,别人听不出来,但他吴来全能。知子莫若父嘛。这话一点也不假。有次,吴富贵低着脑袋,想躲过门口的吴来全。吴来全偏偏用肩膀头抵住了他,说:站住,回家呆着去。吴富贵说:那我……今天出勤咋办?吴来全说:不上班,还想挣工,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吴来全能管住儿子喝酒,管不住儿子违章。附近农村过会,很多人约好去喝酒。吴富贵脱岗早升坑,从副井蹬勾扒罐上来了。前脚,吴富贵刚考完勤。还没有走出厂里,调度室打来了手机,要他立马来调度室分析,不来,停止工作。

  吴富贵心情忐忑地赶到调度室。调度室有安监科、技术科、生产部的值班人员。安监科的见他走进来,立马火了,吼道:你小子胆肥了,敢蹬勾扒罐了,不想活了。

  蹬勾扒罐,严重违章,工资降级,还得驻班学习。是谁举报的?肯定是副井口的老安头,这事除了他没二人。吴富贵跑到副井口,摁住老安头,就要拳打脚踢。

  住手!尾随而来的是吴来全一声吆喝,是我举报的!

  你……这这是拿着胳膊肘向外拐,你这是自我标榜……吴富贵也气糊涂了,不知道说啥好了。

  你错了,我只是不想让你出了事故再后悔!吴来全扔下一句话,扶起老安头扭头走了。

  吴富贵张嘴结舌的,半天没说话,人却愣成了一只木鸡。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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