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颈辉像一头牛,脾气崛、认死理,他认准的东西就算撞倒南墙也决不回头。但可惜他下岗后,还得靠小舅子的关系才找到一份在南沙自贸区看守仓库的工作。
小舅子性格跟他刚好相反,脑瓜灵光,滑溜溜、泼刺刺,外号叫“泥鳅鱼”;他不但是名牌大学的毕业生,而且还是个职业经理人。牛颈辉至今都搞不懂职业经理人是个什么东西,但他看到小舅子的轿车越坐越名牌,就知道这个职业远非他所想象那么简单。
泥鳅鱼是很看不起他这个大姐夫的。报到那天,他不无轻蔑地对牛颈辉说:“你一无文凭二无职称,到了公司还是个看仓库的……”牛颈辉说,“行。这职务适合我,我有安全员证。”也不知为什么,泥鳅鱼一听就发火了:“你别再跟我说什么安全员证好不好……另外,在公司也不准说你和我的关系,就当彼此不认识,知道了吗?”
牛颈辉憋着一肚子气,气呼呼的,把脖子憋得像得甲亢似的。
在自贸区里,到处都显得有点乱糟糟的,但同时又热气腾腾、生气勃勃。一天,烈日当空,这家港资化工贸易公司的堆放区里,忽然卸下一袋袋从货运码头运来化学品。牛颈辉过去曾在危化品仓库工作过,他认出其中有二十多袋是“保险粉”(连二亚硫酸钠),知道这种“保险粉” 有很强的还原性和氧化性,遇水就会释放出大量的热和二氧化氢。于是他对小舅子——泥鳅鱼经理说:这些保险粉是不能这样堆放在这里,必须尽快放进仓库去,而且越快越好。否则,万一下雨就会出事故了。泥鳅鱼经理推了推眼镜,他有点恼火地盯着面前这个农民工打扮的大姐夫说:“你知不知道现代物流的最大特点是什么?就是尽量做到无仓库、无仓租,尽量减少货物滞留环节,做到货物流转的无缝对接……再说,别的公司不是一样堆放在那里?我告诉你,48小时后,这批货物就全部流走了,流到湖南、流到福建去了,明白吗?”
“但是……”不知怎么回事,牛颈辉的牛脾气来了,“如果48小时内下雨呢?这个责任……”“呸!你都不长眼,你看看现在正烈日当空,那来的雨水?”“不,俗话说,热极生风雨。再说……我过去是个安全员,我有安全员证……”谁知话一出口,泥鳅鱼更火了,“我说过,你别再跟我说你的安全员证了好不好?——你出去!你给我出去!”
牛颈辉只好悻悻地走了。
谁知到了下半夜,闷热的天空果然狂风大作,暴雨顷盘。有些临时堆放着的化学品货场冒烟了、起火了!霎时间,一辆辆鸣着尖励叫声的消防车呼啸而至……
这家港资化工贸易公司的老板吓坏了!当他赶到公司看到所有货物都安好无损时,他失掉的三魂六魄才总算归位。他长长地舒了口气说:“万幸,万幸……出事的不是我们公司!”
泥鳅鱼真不愧是一条泥鳅鱼,他滑溜溜、泼刺刺地欢快围着那个香港老板团团转,把他照应得无微不至。忽然,香港老板停住了,叫了声:“不对,今天下午我们公司还进了二十多袋‘保险粉’,哪去了?”
泥鳅鱼呆住了,但他的眼睛还在骨碌碌地转着……忽然,他一拍大腿,叫了声:“哎呀!我知道了,老板放心,我给你找一个人……”说完,他四处张望了一下,大声喊道:“牛颈辉!牛颈辉……”
“别找了,都在我的宿舍里。”人们扭头一看,只见身后那一排低矮的民工宿舍里,牛颈辉象一座铁塔似地站在那里,他手里还拿着一把铁锹。宿舍的门口,不知何时已经筑起了一道小小的防水堤,身后,所有的门缝、窗户都用橡皮条、棉布条封堵得严严实实。
泥鳅鱼欢快地叫了声,把雨伞高高地举到香港老板的头顶说:“老板你看,在他宿舍里。走,我们进去看看。”
“谁也不准进去!”忽然,牛颈辉把铁锹一轮,大家当场吃了一惊!泥鳅鱼知道他大姐夫的牛脾气来了,喝了声:“放肆!也不睁开眼睛看看,谁来了?”“谁来了都不准进去,你们身上有雨水……”
顿时,大家都呆住了!面面相觑。
三天后,香港老板把牛颈辉叫了去,他反复地观看了一下那个皱巴巴的安全员证之后,对他说:“从今天起,你就是公司的安全经理。”牛颈昌听后一愕,随后他连连摆手说:“不行不行,老板,我没有文凭呀。”
谁知香港老板把那个安全员证一举,说:“不,这就是你最好的文凭……”
从总经理室出来,牛颈昌这才知道,他的小舅子——泥鳅鱼已被解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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