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见过‘渤2’钻井船吗?打个比方讲吧，它像个翻倒过来的两层茶几，底层就像钻井船沉在海底的沉垫轮，上层板就像耸立在海波之上的钻井平台，而那茶几的四条腿恰似钻井船的四根桩柱。当然，钻井船很大，很高，它的平台长宽40m左右，而桩柱有72m高哩!”

　　这段文字是《劳动保护》杂志1980年第9期《本来不该发生的悲剧——“渤海2号”翻没记》一文的开场白。这篇文章详尽阐述了“渤海2号”钻井船翻没的经过，首开我国事故报道的先河。文章同时批判了当时将事故作为功绩大肆表彰的不正之风，当时的副总理康世恩也因为此次事故而被记大过处分，在社会上引起了极大的反响。

关于“渤海2号”

　　“渤海2号”钻井船是1973年4月我国以巨额外汇从日本引进，在海上钻探石油，已钻成井19口，总进尺5万4000多米，其中4口井喜获油流。但在它刚刚开始为“四化”做出贡献时，却在“船体情况良好”“符合远距离拖航要求、有抗击12级风浪能力”的情况下，却于1979年11月25日在拖航中连人带设备翻沉在渤海湾中。这场灾祸具有偶然性，但也源于旷日持久忽视安全的必然。

　　事故之后的调查表明，造成事故的主要原因是海洋石油勘探局领导干部违章指挥，违反拖船作业安全技术规定，严重削弱了钻井船抵抗风浪的能力而倾覆。这次事故造成72人死亡，直接经济损失3700多万元。

功绩还是事故

　　“当时海洋石油勘探局处理事故的思路是‘出了事故就要表彰’，因此，在事故之后，不光开了表彰大会，还号召大家英勇战斗，不怕牺牲。”《劳动保护》杂志的资深编辑、当时负责“渤海2号”事故报道、目前已退休的孙世昌回忆说，当时虽然在海上上演了一幕悲剧，岸上却导演着一出“喜剧”。

　　“渤海2号”翻没2天后，海洋石油勘探局就以“突遇10~11级特大风浪，不可抗拒”的口径写出报告。当时的石油部领导在对事故尚未搞清楚的情况下，在给国务院的报告中也谎报军情，把事故发生的原因归罪于“遇到强大风浪袭击”。1980年1月19日，时任石油部部长的宋振明又把原报告中提出的“相当于10级以上的风力”改为11级。同时，他们采取了“丧事当成喜事办”的手法，用评选英雄、追认烈士的办法掩盖事实真相。宋振明亲自签发报告，要求国务院命名“渤2”钻井船队为“英雄钻井船队”，追认72名遇难者为烈士。海洋石油勘探局准备敲锣打鼓，披红挂彩，搞大表彰、大庆贺。有的记者也被利用，采写了新闻通讯——《渤海忠魂》。

　　“烈士”称号这顶闪光、荣耀的花环，对于单纯质朴的死难者家属无不一种安慰。但是，大多数死难者家属却说：“我们的烈士当得太窝囊了!”“什么渤海‘忠魂’，其实是‘冤魂’!”“我们这里老是‘事故出英雄’! ”

　　“当时的劳动部劳动保护局局长章萍顶住了压力，不接受石油部门‘不可抗力’的说法，支持《劳动保护》杂志对这次事件进行报道。”孙世昌说，“渤海2号”事故发生后，劳动保护局和全国总工会从科学管理的角度分析，认为‘不可抗力’不是造成事故的主因，因此不接受石油部门交上来的报告，并向上级提交了材料。这份材料得到了当时的国家领导人赵紫阳、万里的支持，要求石油部门彻查事故原因，明确到底是天灾还是责任事故。在国家领导的指示下，石油部门开始了第二轮的事故调查，没用多久，第二份事故材料递交上来了——“渤海2号”翻没属于责任事故!

一线的资料最真实

　　明确了“渤海2号”为责任事故之后，章萍就指示《劳动保护》杂志对整个事件进行报道，当时负责的编辑是俞欣和孙世昌。

　　俞欣是《劳动保护》杂志的创刊元老，最早的《劳动保护通讯》中就可以看到她的名字。今年已94岁高龄的俞欣，提起当年采访“渤海2号”的事情，仍然记忆犹新。“当时考虑到我们的编辑可能不容易进入采油一线，拿不到一手材料，因此编辑部决定找天津当地的工人作家来进行采访、写作。”俞欣回忆说，当时是由孙世昌到天津进行采访。在一次会议期间，孙世昌联系上了天津市总工会，他当时突然想到，如果通过天津市总工会帮忙联系，找一个当地的工人作家，就能更容易地深入到一线了解情况。孙世昌将这个想法提出之后，得到了编辑部的支持，天津市总工会的同志也非常配合，推荐了工人作家“春江”(笔名)。拿着天津市总工会开具的介绍信，春江顺利地来到了石油生产的一线，并很快和工人们打成一片，获得了大量事故发生时的一手资料。之后，春江将这些资料进行整理，写出了《本来不该发生的悲剧——“渤海2号”翻没记》，并刊登在《劳动保护》杂志1980年第9期，文章详尽描述了事故发生的经过，包括当事职工的对话和行动都一一重现，让读者在惊心动魄之余，感受到事故的沉重。文章一经刊载，就引起了广大读者的强烈反响。

　　在《劳动保护》杂志刊载《不该发生的悲剧》这篇文章之前，我国从没有平面媒体对重大事故进行过报道。这篇报道不仅开创了我国重大事故报道的先河，更在一定程度上扭转了“发生事故就要表彰”的不正之风，让广大群众和政府部门加强了对于安全生产工作的关注，可以说是我国安全生产工作建设的一个里程碑。

　　编辑 杨 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