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监局长徐雷对着镜子打量着自己的尊容,一套暗旧袖口翻出毛边的蓝色运动服,头戴黑色鸭舌帽,模样上完全是一个搬运工或是体力劳动者。窗外,初冬黑沉沉的夜色裹挟着呼啸的北风,一阵紧似一阵。在徐雷看来这样的月黑风高太有助于掩盖他的身份和具体行动的意图,因为接下来他要演出一场戏,主角需要这样的身份。
出门前徐雷想起必须给公安局长田耕打个电话:“喂,田兄还是那句话,你只要接到电话连问三声喂喂喂,没应答就赶紧派人过来…”对方说徐老弟你冒这个险值吗,我派上两个人陪你去不就了得。
徐雷调侃,这个穴我还得入,别忘了我可是公安出生啊。
徐雷是两年前从公安局副局长的位子上调到安监局任局长的。在外人眼里安监局工作可比公安轻松得多,其实不然徐雷最近就遇到前所有的压力。就说今年以来本市最大的机械行业佳晶公司就频出人命事故,然而老板却像秋天的火烧云红遍了半个边天,成了市领导的座上客。倍感疑点众生的是,每次事故的调查结论都是偏向厂方有利的一面,强调了客观原因及工人自身的不足,而偏偏在这些紧要关头他会被召到市里开会而去不了现场,他的这些疑惑在常务副市长面前得不到支持和肯定。相反换来了满脸不悦的拂袖而去。长期公安工作形成的工作素养让他觉得此事非同寻常,如果说是局执法大队调查人员马虎了事,偏听偏信出了个不负责任的调查报告。这还是思想认识和工作层面的范畴,但当利益变成至高无上成为主宰一切的时候,那就是形成了非常严重的黑洞,这个黑洞将又会吞噬多少条生命呢。徐雷将这些困惑给田耕透了底,田耕也十分赞成,是提醒他,在保护自己的同时谨慎行事。
现在徐雷就坐在送水工王师傅的电瓶三轮车上,前后三面水桶堆成两排,将他整个人包围着,上排用绳子拴住。一路上俨然是老板和伙计,不一会儿门口到了,门卫懒洋洋地开了门嘟嚷嚷说今天还带一个来,王师傅说,今天腰痛请人帮忙。喂,下车搬了。徐雷显得很熟练的样子,两腿一挪摆出一个马步,手握瓶口右手一托一桶纯净水眨眼轻松上肩径直向车间走去。一进门徐雷就觉得这里面十来个标准车间简直无路可走,通道堵塞,物货堆满,木头架子,机械加工的半成品零件毫无规律地随意堆放着,只得小心绕行。在一排电焊作业区,几个工人赤脚布鞋,风凉皮鞋,球鞋,五花八门有之。正看得呆有人过来说,送水得往这边走,又说来先给我茶杯加点。徐雷点头哈腰说,是是。边倒水边问,你们怎么不穿劳保皮鞋,那工人闻声不屑地朝他白了一眼说:“净做美梦这不是要老板难堪么。”
出了这个区域再往前走,包装木箱整排堆着,木材冲料机旁放着一个硕大的塑料圆形油桶,旁边是个柴油发电机,一个工人叼着烟漫不经心地打着枪钉。徐雷心里马上默念电焊缺劳保用品,而且从笨拙的手势上看不见得持有电焊操作证,木箱包装车间应与柴油发电机隔开,再是应设立禁止吸烟的警示牌,并配有灭火机,车间通道应畅通无阻,万一发生紧急情况方能安全撤离。
前面是机械加工区,机械冲床前毫无遮挡,缺少安全感应装置,机床齿轮缺少罩壳,完全裸露,怪不得女工头发会被齿轮卷进从而将整个头皮撕裂。土吊笼前应加以安全护栏,看来上次摔下来不死于非命的工人不一定是喝酒上班的原因,从整个环境看来,至少我们内部存在内鬼,徐雷不知觉地掏出纸、笔逐条逐句开始写了起来。
突然一个工头模样的人朝他喊道,干啥!
徐雷忙将纸笔收起装作无所谓地说,记个电话号码。
那人奔进来仔细打量徐雷说,你东溜西逛根本不是搬运工,突然说:“你是当年公安局的徐副局长,当年你审问过我,现在你到安监局了,还不想放过我们,告诉你这是我大哥的工厂,这回我们不怕你了,快把纸交出来。”说话间又过来几个手持棍捧腰圆臂粗的彪形大汉,将徐雷团团围住。情急之中徐雷不慌不忙地说,那我只能掏家伙了。说着看了一下周围这几个人,果然他们胆却地后退了一步。徐雷将已经拨了号码只待摁发送键的手机掏了出来,为首的那个工头模样的人气急败坏地叫道,妈的你不玩枪把子了,倒跟老子玩起这屌玩意来,唬谁去。兄弟们上给我教训教训他。
这些人当然不会知道此时徐雷已将发送键摁出去,信心百倍地迎着朝他飞奔上来的第一个人侧身蹬腿出拳,放平一个又击出一拳的同时,他的后背被一根木棍重重一击,倒下去的那瞬间他听到了一阵杂 的脚步声,“公安局的都给我站好。”
事后田耕跟他说,他早就将人员布置在厂门口一带只等他的电话,这点徐雷并不知道。田耕还告诉他另外一件不知道的事,那晚常务副市长也在场和他们尴尬相遇。当然这是纪委该关心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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