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哦！煤香

孙守仁

矿工天天跟煤亲吻，零距离接触，自然对它的属性、颜色和品格，了解得一清二楚，还能嗅出它特有的煤香。我爱钻牛角尖，凡事都要整个明白。我在采场嗅过煤，甚至咀嚼过，索然无味。那我就不明白了，怎么井口会议室、灯房子，办公大楼等，空气中老是弥漫着一种气味，挥之不去，令我百思无解。

记得刚下井时，那种气味老是围着我转，我有神经性恶心毛病，闻到这种气味就干呕。下井时间长了，习惯了，适应了，顺过架了，怕是我身上也产生这种气味吧。我所在的北票矿区，有10万人口，整个上空都弥漫着这种气味。这种气味来自哪里？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吧，我非要搞清楚不可。矿工本身会产生这种气味吗？我表示怀疑？每天带着一股浓烈气味升井，难道是汗臭，不对呀，我洗过澡，打过三遍肥皂，穿完衣服，脸上还擦了雪花膏，身上喷香喷的，哼着小曲回家的。尽管如此，仍有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呢。为这事，我曾问过师傅，他不以为然。待我再问他时，竟然甩出硬邦邦的一句：下窑的，若是没有这种味，那还叫矿工吗！显然他对我的问话表示不满，意思说，连这个都不明白。

60年代初，井下采场是风镐落煤。那时我给师傅打下手。由于生产任务重，他拉开架式，双手支煤，犹如蛟龙入海，大显身手，煤大片大片张下来，脚下是一条黑色的河流。他出汗越多，那气味就越加浓厚。难道是汗香？我加以否定。那气味源于哪里？我曾自问自答。我曾做过这样的推断：一是汗臭，从身上发出的。二是从煤里溢出来的。三是汗与煤的结合，产生化学反应。这三种推断，我都不满意。既否定，又肯定，拿不定主意。

这天，我跟工友小刘去车场运材料，在路上，我问他，你不觉得我们身上有股味道吗？他是这样回答的，“若是远离煤矿，怕是消失了。”令我匪夷所思，叫我琢磨好些日子。

或许我习惯这个环境了，适应了这种气味。每每出差，到新的地方，却嗅不到这种气味。回到了煤矿，这种气味扑面而来，直往鼻孔里钻。最后我下了这样定论，那种气味是煤所产生的。要么咋叫煤矿呢，那是特有的标志。比如镍矿、铁矿、石棉矿等都有一种特殊的气味。

之所以矿区弥漫的这种香味，源自矿工的辛勤劳动，没有出大力、流大汗，多挖煤，不会有涛涛滚滚的煤海，更不会产生这种气味。再后来，北票煤矿关了。偶尔回去一趟，吸吸鼻子，嗅不到那种气味。直到这时，我醒过腔，那种气味的成因，应该是煤香和汗香的结合体，才会产生这种特殊的香味。

因为我是矿工，对煤香情有独钟，这香味潜入我的生命，迷醉了我的灵魂，甚至影响我的人生观和价值观。此时，我忽然想起《警世贤文》里有一句话“梅花香自苦寒来”，直至我老迈了，真正懂得煤香的寓意，那是用汗水浇灌的“梅花”，香飘四季，沁人肺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