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爹(5)
(5)
刚洗完澡,二爹手下那帮小青年,硬是把他拽进“一枝花”酒馆。
二爹不爽,上哪都行,唯独不愿去哪。若是虎子娘知道了,又是一场战争。
“一枝花”见二爹来喝酒,自然高兴。趁此机会补上救女那个情。她拎来一壶水,笑盈盈地走了过来。
“哟!又是啥节目,准是又发奖了?钱包鼓了?”一枝花冲着疤拉眼笑着问。
“唉!别说了,要不是高头指挥有方,我们把小命搭进去了,你说该不该来喝酒?””“一枝花”瞅了一眼二爹,随声附合地说:“有铁柱子,给你们撑腰,福气呀!”说着给诸位各倒了一杯水。
“那掌子面咋像犯了癫痫病,伴随着闷雷般响声,眼前有十几棵大碗口粗的柱子拧成麻花状,竟跳起了迪斯克,别说上前呀,看着都眼晕!”二爹没吱声,一脸暖笑。举起水杯,一仰脖,喝个净光。
“先别喝水,待酒上来,咱们可得干几个,如果没你在场,说不定去了火葬场呢!”
二爹白楞疤拉眼一眼,点着一颗烟,慢悠悠地说:“就因为这个,才请我是不是?”
疤拉眼凑到二爹跟前,说:“喝酒是小事,我们想借着喝酒机会,跟你学一手。”
“学什么呀?”七条汉子笑眯眯瞅着二爹,欲言又止。
“是不是如何处理险情?”
汉子点点头。
“我先问你们,知道那险情从何而来?”二爹问。
疤拉眼很不悦地说:“井下挖煤,四块石头夹块肉,危险是无处不在,稍赶上点低,非丢在井下不可。”二爹沉下脸,扫了汉子们一眼,意味深长地说:“难道我们每天都在闯大运,走钢丝,是不是?”
汉子们点头称是。
“错了。错了。知道为什么顶板会来压吗?那是我们自己找的。因为违背顶板活动规律,所以才会出现这样现象。”
“那啥活动规律呀?”汉子们问。
“本来采场是两班生产,一班放顶,由于出现‘压头’耽搁了两个班,结果造成三天一个循环,破坏老顶活动规律,所以来压就很凶猛,只要迅速补上断柱,控制局面……”二爹呷了一口水,看了看手下的徒弟们,接着说:“如果不及时处理,任其挑皮捣蛋,那我们这个采场就毁了,那损失就大了,非停产处理不可,到那时,我们甭想到这里喝酒哩!”
疤拉眼若有所思,难道这井下还有那么多的学问,不像有人说的,那是粗拉活,只要有力气,谁都能干。
说话间,爆炒大葱羊肉,酱肘子,溜肥肠……一一上来了。
酒过三巡,一枝花端着酒杯来了,她先给大家敬一杯,然后跟二爹喝仨儿。
疤拉眼打趣地说:“看来,高头是老板的老相好的了!”
一句话把汉子们逗乐了,惟有二爹没笑。
“翠翠她干爹,要不是你救了她,说不定我的饭馆早黄摊了!”一枝花充满感激地说。
“说哪去了?我跟翠翠她爹是好朋友,虽然他离开你们,但你的孩子,就是我们窑哥们的孩子,做那点事,老挂在嘴边,太外道了!”
疤拉眼越听越糊涂,便问一枝花,“他咋救翠翠的?”
没等一枝花回话,旁边的二倔子开腔了,“你只顾挣钱,啥也不管不问。矿工报登过高头的事迹,连这个都不知道,罚三杯。”
正好,疤拉眼来个顺坡下驴,又透了仨儿,抹抹嘴,一脸憨笑。
接着,又给二爹满上了一杯。
“我们捡了一条命。”咱们共同敬二爹一杯。
二爹抬眼一看,墙上的挂钟小针到九了。
他猛然想起一件事,关于虎子就读中学的事。
一枝花走了过来,对二爹说:“翠翠她干爹,虎子跟我家翠翠去城里一中,这事我已经办妥了。”二爹充满感激地点了点头。
二爹家里闹翻天了,虎子娘给亲戚打电话,亲自找到了井口,直到听说他早下班了。悬着的一颗心放了回来。
“那他上哪了?会不会到一枝花酒馆喝酒呢?”于是,虎子娘带上虎子,沿着门前那条街往东走。
还是虎子眼尖,对他娘说:“二爹。”
虎子娘开始数落二爹了,“你到哪去,也不言一声?”
二爹打了个饱嗝,呼出一股酒气,东倒西晃的。
虎子娘借着月色,打量他一下,一惊一乍地问:“准是到一枝花酒馆喝酒了吧!”
还没等二爹答话,虎子娘像想到了什么事似的,急急地问:“虎子上学的事办了吗?”
“办了。办了。”
虎子娘还想发作,疤拉眼追上来了,对虎子娘说:“我们今天多亏高头,捡了一条命。”
“果真如此?”虎子娘问。
“不信你问他们。”
头顶上的月儿好亮好亮,给街道铺上一层银。
虎子娘没嗑唠了,牵着二爹的手,有说有笑地朝工人村走去。